按说这也是好事,县里放了权,厂里生产经营能更加灵活些。更没成想,望山钢厂在计划经济下几十年,适应了那种混吃等死的节奏,猛然直面市场大潮,一个浪头过来便没了踪影。
钢厂生产的生铁和钢材,价格比外地运进来的高出一大截,现在没了县里的财政补贴,说什么也撑不下去。县里左一个扶持政策,又一个鼓励办法,但没钱往里填,说什么都白搭,钢厂亏了三年,到九二年便亏无可亏,只好宣布关门,工人和干部下岗待业。
华援朝心底清楚钢厂早晚经营不下去,可是真到了直面下岗的时候,工人不好过,自己心里也难受。听着马彪在门外骂骂咧咧,他心里也很无奈。摇摇头,走进屋里生闷气。
马彪在门外醉眼迷瞪地一边踹门,一边扯着破锣嗓子嚷嚷,“华援朝你个老东西别当缩头乌龟,没做亏心事干嘛躲在屋里不敢出来?老子不就是从厂里拿了点废铁出来换钱吗,碍着你什么事,你非得给我开除?现在还想把我老头子下岗?我看你是活腻了!”
他拿起酒瓶准备喝一口润润嗓子,继续发飙。
没成想酒瓶刚送到嘴边,屁股上便挨了势大力沉的一脚,身子便平着飞了出去。
马彪大怒,骂骂咧咧爬起来,见酒瓶还在手里攥着,猛地往身边石头上一磕,转身大叫着朝华清奔过来,眼里冒火,恨不能立刻给他身上戳几个窟窿。
“**的多管闲事,还敢踹我,不弄死你,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他醉眼迷瞪地跑过来,脚下都有些走不稳。
华清本来心底暴怒,准备好好教训一下马彪,看他歪三倒四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怎么还是个醉汉。
见他踉跄着冲到面前,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半截酒瓶,又抓住他的胳膊,啪啪两巴掌甩到脸上,替他醒醒酒。
“助手!”马彪的大哥马程本来正在所里值班,听邻居说马彪灌了几杯酒又在钢厂人事科长华援朝家撒酒疯,便急匆匆地蹬着自行车赶来。
远远地便看到一个人正在抽弟弟嘴巴子,心里大怒,马彪的德行不怎么样,但好赖自己也是派出所的副指导员,在里弄街巷的邻居眼里那就算得上大干部。虽然马彪经常仗着这点到处耍威风让自己很反感,但就这么被人光天化日之下扇嘴巴,这绝不能容忍。
他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摔,便跑过来拉住华清的胳膊猛外甩。本以为十拿九稳,却不料甩了两下没动静,心里更加恼怒,“你敢暴力抗法?”
华清冷哼一声,“好大的口气,不知道抗得是哪家的法?这个人在我家门外醉酒滋事,还喊打喊杀,难道我就不能制止了?倒是你,不知道究竟是人民的公安,还是犯罪分子的公安?”
马程大怒,“你少废话,别的我不知道,但我亲眼看到你殴打无辜群众,现在你跟我去一趟所里老实交代问题。”
“呵,好,好,我倒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马程被他一激,脑子顿时泛起迷糊,掏出铐子,朝他手上咔嚓一下扣上去,也不管地上傻里吧唧发呆的马彪,“走,到了所里看你还能不能嘴硬!”
“首长!”罗立军大吼一声向这里跑来,边跑边朝腰里掏家伙。
刚才巷子实在太窄,吉普车开不进来,罗立军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停好车,才走进巷子便看到这一幕,头皮都麻了。
“首长?”马程一阵迷糊,他看看穿着军装飞奔而来的罗立军,又看看带着手铐的华清,实在搞不明明白。
“他妈的,把手铐给我打开,把手给我举起来!”罗立军想起政委的交代,要像保护基地首长一样地保护华清,这会眼里都快喷出火来,立刻掏出手枪指在马程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