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同志,你好。我是望山县委书记赵庆西。有什么委屈尽管和我说,我替你做主。”
他顺势从马程手里接过钥匙,要替华清打开手铐。
华清见父母官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便顺水推舟,就坡下驴,他也担心装逼装过头,说不定就得遭雷劈了。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分得清的。
罗立军这块背景板看着吓人,唬唬马程、马彪哥俩还凑合,再多也就是捎带上公安局长。但是,当着县委书记这蹲真神可就不够看了。别说父母往后还得仰仗这位望山县父母官照看,单就人家能认出罗立军,再装逼这戏也唱不下去。
华清脑筋一转,脸上便换了神色,“赵书记,您好。我是三沙汽修厂技术科副科长华清。”他转过身又指了指身后的父母,一脸愤懑地说道,“赵书记,您给评评理,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钢厂职工,对待工作兢兢业业,对待同事和和气气,可为什么县里让工人下岗,最终却是我父亲受谩骂?他不过是人事科科长而已。更可气的是,有些公安干部不但对自己亲属武力围攻我家不予劝阻,反而指责我们暴力抗法。赵书记,您说,这还有没有公道了。”
“赵书记,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让他们不要发生冲突,有事好商量。”马程一听急了,慌忙辩解道。
“哦,原来你调解纠纷的办法,就是不问青红皂白,先把无辜群众拷起来再说喽!”华清冷笑起来。
“我……”马程还想争辩。
“够了。”赵庆西心里明白,虽然华清有些夸张,但也八九不离十。何况,这里面还涉及钢厂的问题,县里更是撇不清。
既然这次冲突的导火索,是这个派出所副指导员,那么不论根源是什么,总得先找个人背黑锅,把华清的火气熄灭,事态先控制住再说。
他转过身,朝公安局长威严地训斥道:“你们公安局是怎么搞的,平常就是这么办案的吗?这样滥用权力、打压群众的人,是怎么当上领导的?公安局的干部队伍建设是怎么抓的?你们要深刻反思。”
局长连连点头,额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连马程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你作死没人拦你,偏偏害得老子也跟着吃挂落。他扭头看着筛糠似的马程,心里恨意滔天。老子回头不扒了你的皮!
赵庆西见公安局长呆头呆脑地杵在那里,就会嗯嗯的直点头,不由心里暗怒。你嗯个屁,没眼力的东西,没看到老子在给你们开脱的么!
“还楞着干什么?丢人还没有丢够是吗?赶紧把他给我带下去!”
局长臊眉嗒眼地退下,赵庆西却突然转身冲县长郑重小声嘀咕起来。
“嗯?”郑重狐疑地抬起头望向华清,又低声说道:“不能吧,这人也太年轻了!”
赵庆西眼里显出狡黠的神采,冲郑重暗暗点头,一切皆有可能。
郑重心领神会,热情地抓起华清的双手使劲摇起来,又安抚了两句,和书记打了招呼,便匆忙离去。
赵庆西心有所图,便对华清格外热心,认真地听他讲华援朝的遭遇。见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便提议让华清等人去县政府会议室开座谈会。
华援朝夫妇受宠若惊,华清不明就里,一干大小领导一头雾水。但既然县太爷刚刚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在还要走亲民路线,礼贤下士,自然无可无不可。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市政府。
赵庆西刚进县委大院,便见郑重笑容满面地站在办公楼门口,微不可查地朝他点点头,顿时心里一热,愈加热情地招呼华清去会议室。
华清一开始还有些疑虑,但当赵书记竟然以商量的口吻告诉他,市招商局副局长再过两个月就要退休了,准备让华援朝过去的时候,他震惊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实在有些懵了。
难道这就是刚才装逼的下场吗?那就让装逼来得更猛烈吧!
赵庆西一通组合拳打下来,不但华清受宠若惊,就是那些老部下也是云里雾里,倒是县长郑重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书记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果不其然,赵庆西话锋一转,便自然地过度到了哈雷公司将派遣工程师到中国来见华清的问题上。
华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就有的聊了!
他心下大定,还以为装逼装过头了呢。
不过他心底还是觉得怪怪的,这事真的传得这么大么?当初在基地听郝政委说,军区副司令都过问了。可那毕竟是部队系统,怎么连老家望山县委书记都知道了?而且政委说得很清楚,说是三沙市政府在到处找自己。这个他理解,肯定是希望从哈雷公司那里榨点油出来,比如拉点外资什么的。
可刚才听赵书记的意思,好像是要挖墙角?
望山的干部们终于明白书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前对华清这么客气容忍的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他们开始窃窃私语。
赵庆西是省体改委今年空降下来的干部,一开始还有人不服气,现在看人家能当县里的一把手,还真不是盖的。先不论能不能通过华清拉来哈雷公司的人,但就书记这份心胸涵养和眼界手腕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
赵庆西成竹在胸,咳嗽两声便将嘈杂的议论声压了下去。他微笑地盯着华清,和蔼地说道,“小华,你也知道,咱们望山钢厂是有几十年辉煌历史的老厂。但是,这两年因为设备老旧,技术落后,才在和其他钢厂的竞争中落了下风。其实,咱们钢厂的基础扎实,底子厚,最重要的是有一批像你父亲一样爱厂如家的老钢厂人。如果能够引进外资和技术,我相信望山钢厂一定能够重现辉煌。”
赵庆西这一通白活,华清听了直想笑,别人不知道,我还不了解?望山虽然也有一些铁矿,但那都是贫矿好吧,当初建钢厂压根就是个错误,群山环绕,交通不便,这些因素,从钢厂初建,起就决定了它不可能走得太远。
可是,想想父母那一代在钢厂奉献了一辈子的工友,这些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叹了口气,罢了,不就是卖卖老脸,到时候想方设法把哈雷公司的人忽悠过来看看呗,能不能成,那只有天知道了。
其实三沙市着急忙慌地要把自己召回去,不也是打的这主意吗?
呵,没想到老子也成抢手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