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盛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目光里,他慢慢撑起身体,又慢慢地爬向火焰。
“阿娘,阿娘……”
他的身影渐渐被大火吞没。
季钧神情狰狞,满脸都是泪,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哭喊声。
“啊——”
季峥眼睁睁看着他干瘦的手臂用力到暴起青筋,又慢慢地失去所有的力气。
季钧死了。
……
季峥回去的时候北地的第一场雪已经落了下来,匈奴退兵了。
他拖着季钧腐烂的不像样子的尸体,一路踉踉跄跄地走,全靠雪水充饥,才终于在饿死之前走了回去。
城内的氛围并不安定,反而比大战时还要紧张,季峥无暇去顾及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将季钧带回去,他们是蓟侯府的人,他们和蓟侯是一家人,他们要回家,死也要回家。
将脸颊包裹在面具之下的季夏将他们迎了进去。
“城里丢了不少孩子,君侯还在休息,你们先,先让季钧安顿下来罢。”
这里的安顿,显然指的是安葬。
季峥点了点头。
季夏口中正在休息的燕赵歌很快就过来看他了,季峥和季钧失踪了几个月,他们所在的那一屯音讯全无,打扫战场的时候只发现了几个人的尸体,更多的人已经面目全非了,无法辨认。
“君侯。”季峥踮着脚站起来。
燕赵歌注意到他的腿,季峥笑了笑,道:“断了,没养回来。好在捡了条命回来。”
燕赵歌沉默着点点头,道:“回来就好,回来一个是一个。”
她面色憔悴极了,眼睛是通红的,那目光像是择人欲噬的恶兽。
季峥不明所以。
等燕赵歌走了,他才从旁人的嘴里听说。
燕宁越丢了。
燕赵歌几乎要崩溃了,父亲被害,母亲自杀,丢失了一个弟弟,当成亲兄弟一般的人战死,接着又丢了一个弟弟。她不断地失去,却从未得到过应有的回报。她像是一根紧绷的弦,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到达了极限,马上就要断掉了,又或许是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季峥去找季夏,希望季夏能想个办法,但季夏也无能为力。
这般状况唯有靠燕赵歌自己,除此之外任何人都帮不上忙。
季峥的目光落在季夏的脸上。季夏原先是长得很好看的,只是之前蓟侯府内院里走了水,季夏拼了命将燕宁越从内院里抱出来,因此烧毁了面容,也熏坏了嗓子。临原郡主因为那一日没在家,侥幸逃过一劫,燕宁盛和燕宁康的母亲却死在了大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