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思寻没有看穆云琛,他望向了站在堂中的孟姨娘。
她瘦多了,脸色也不算好,但依然有着如当年一样清雅温润的书卷气质,以及被温柔包裹的不屑与世俗辩解的矜傲。
她这个样子依旧很美,可他已经变了。
孟姨娘对上穆思寻向她偷来的复杂目光,她的脸色是苍白的,没有为自己说一句话,就那样定定的看着穆思寻。
穆思寻冰冷的心有了一瞬间的动摇,他看向穆夫人道:“还是查清为好。”
站在穆思寻身后的胖子穆云珏见他爹没有立刻发落孟姨娘,简直不敢相信,大声道:“爹啊,这还不算是查清了?人证物证可都齐全啊,这腰带不是您的吧,诶那小丫头不是也说了,孟姨娘大半夜的在屋里跟个男人……”
“住嘴。”穆思寻一个寒凉的眼神望过去穆云珏就怂了,咽了口吐沫不再说话了。
倒是那个怯懦的小丫头鹊儿声如蚊讷的说道:“老爷太太明鉴,奴婢只是看到有贼,奴婢不想冤枉好人,奴婢没有看到孟姨娘……”
“我也没说你看见,你怕什么,咱们都是实话实说,哪里就是有心栽赃别人了。”
穆夫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冲动的穆云珏,继续道:“老爷说得对,都是一家人怎么能冤枉好人呢,孟姨娘在家里这么多年了门都很少出,不能因为最近去了三四趟碧云寺就说她跟外男有染。只是咱们万事需将求个证据。”
穆夫人心平气和的说着,已经将青布包袱里的其他东西拿了出来:“老爷看看这个。”
那是一只精巧至极的小盒,上面雕着缠枝嵌着琉璃,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什么啊?”穆云瑛好奇的很,像在场的其他人一样,他也探头看着那小盒,很想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念着旧情是好事,可我却不太明白孟姨娘不施粉黛多年,这等难得一见绝非市面可买的口脂到底是怎么来的,又是为了谁准备的。”
穆夫人一说这是口脂,厅中重任便向孟姨娘投去了了微妙的眼神,毕竟这么多年这个寨子的每一人都将她视为心如止水的枯木,而这一看就非凡品的暧昧口脂,多半就代表着枯木逢春。
别人不明就里可穆云琛却知那口脂究竟是何来历,那根本不是从姨娘屋中搜出之物,那是清欢昨日才送他作画的“美人红”。
栽赃陷害孟姨娘与外人有染他并不担心,毕竟穆夫人的手段过于拙劣,他要翻盘护住姨娘并非难事,但穆夫人却一再用下作方式挑衅他的底线,让穆云琛实在恶心的忍无可忍。
穆云琛寒声道:“太太何必要栽赃,那根本不是姨娘的东西!是我……”
“是你的?”
穆夫人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念道:“你们听听咱们家的九公子说什么了,难道这口脂是孟姨娘帮你收着的,哈哈哈哈,你维护她也要找个好理由,这口脂你用来做什么,难不成……”
“那不是琛儿的东西,琛儿清清白白不会跟任何女子有瓜葛!”
自进门就一语不发,即使受到污蔑都没有开口为自己说一句话的孟姨娘此时却义正言辞的扬声道:“太太说我什么只要请老爷点个头,让官府好好去查就有结果,即便老爷不信我,我这一生已毁,大不了一死证了清白就是。可是琛儿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我就是拼上一切也绝不容许别人污蔑他!”
孟姨娘当年私奔落得家族除名老死不相往来的下场,之后更是千夫所指受尽冷眼,她自知这一切都是自己该付出的代价,可是这些白眼和谩骂在她一个人身上就够了,她决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再因情蒙羞,再陷入感情的深渊毁掉一生,他必须死干净的,守礼的,磊落的,与私相授受私定终生没有半点牵扯。
穆夫人见沉静的孟姨娘忽然激动不仅不觉得震惊,反而笑得更加得意,她道:“孟姨娘,我话还没说完啊,我可没说过穆云琛跟什么女子有染。我只是觉得我们家九公子生的好,说不等得了外面什么勋贵老少的青眼,送些口脂胭脂之类的小玩意让他涂来愉情——”
穆夫人说着打开了美人红的琉璃盒,垂眸一看嗤的一声便笑了拿着盒子给众人展示道:“看看,我说什么了,还是用过的,还是用过的。”
她说着便用可毒的眼神看向穆云琛,手指狠狠伸进“美人红”的盒子,将里面紧|致细腻的口脂满怀恶意的挖出捻开,似要让那经久弥散的脂粉香气肆意羞辱身为男子的穆云琛。
“别用你的脏手碰它!”
穆云琛从来没在大庭广众下发过那么大的脾气,若不是穆云瑛看着苗头不对赶紧过去拉住他,他说不好就什么都不顾了,冲过去先将糟蹋清欢心意的穆夫人推到一边。
“九哥,九哥冷静点!”穆云瑛死死抱着穆云琛,穆云琛却仍要去夺那“美人红”。
“琛儿!”
孟姨娘冷喝一声,细瘦的手按住穆云琛的肩,她那双同样含情的水杏眸泛着怒意与失望:“你这是做什么,这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它不是你的!就算我是你亲娘你也不必为了维护我做到这一步!”
穆云琛被孟姨娘从未有过的激动刺痛了,他渐渐攥紧了手指,一寸一寸卸去身上的戾气,慢慢垂下眼眸道:“姨娘……”
“你什么都不用说。”孟姨娘深深的叹了口气,正视穆思寻与穆夫人道:“琛儿是为了维护我乱说的,老爷太太不必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