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琛微微叹息道:“郡主,别闹。”
嗯,这个是清醒的穆云琛。
清欢侧身去了一盏白水,用小汤匙慢慢喂了他两口水,见他摇头才放下茶盏道:“饿不饿?”
穆云琛轻声道:“郡主要过生辰了。”
清欢微怔,继而笑道:“刚才说话你听见了?”
穆云琛轻轻颔首,随后又有些失望的垂下眼帘,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翕动:“只恨我这副样子,不能为郡主准备生辰之礼。”
清欢指腹柔着他的耳坠道:“你这跟我客气什么,没有你我都活不到那一天了。”
穆云琛的眼中含了沉沉的失落,这副病中迷茫又憔悴的样子,看着让人既动心又疼惜,他哑着声音道:“我若还能好,再补上吧,这是我陪郡主过的第一个生辰。我——还想陪郡主过第二个生辰,第三个,咳……”
他说到后面轻声的咳了起来。
清欢压下眼底略显伤感的思绪,故意埋怨道:“怎么就好不了了,又不是什么大病。再说你嗓子不好就不要说话了,你这个人又爱操心又多心,像我一样没心没肺的活着才舒坦呢。”
穆云琛渐渐止了咳,水杏眸中带着无奈的宠溺,轻微喘息道:“日后我为你操心,你只管没心没肺。”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清欢却忽然觉得有些感动,好像心里某个地方裂开了,从里面生出一颗种子,发了芽,想要开花。
清欢不太适应这种感觉,赶忙转开话头道:“昨日我去你家了。”
穆云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年还没过完,你这么多天不回家,就算有人给家里送了消息,你母亲长久见不着你也该着急了,我总要去亲自跟她说一声对吧。不过你别多想我没告诉她我是谁,我只说我姓贺,也没告诉她你受了伤,只说我托你帮我去外地办一件事。”
穆云琛别的也没听进去,净想着清欢去见他姨娘了,面色竟然有些泛红,怔怔的问:“姨娘还好?有没有难为郡主?”
“怎会,你母亲好温柔的,看着身体也还好,对了,她还夸我长得比她想象的美。诶,话说我当时也没好意思问,她知道我吗?我可是瞒着真实身份的。”
穆云琛清瘦却不乏俊美的面容露出浅浅的笑容,他道:“只要你去,她便知道你是谁。我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了。”
清欢恍然,嗨了一声道:“难怪她待我那么好,还送给我年节的礼物。”
清欢说着将腕上帝王绿与紫罗兰春彩二色的翡翠镯子露了出来,欢喜的晃了晃道:“我想着长辈年下送了礼物,我一个晚辈不好推辞就先戴上了。你瞧,这绿色的里面还有一片红色,看起来像只碧水里的小红鱼,怪好看的。”
她说着要将镯子摘下来:“这个连我都觉得稀罕,必然是好东西里的好东西,我无功不受禄的,原本就想着等你醒了我还给你带回去。”
“别摘。”
穆云琛无力的手指按住清欢的手腕,水杏眸中含着温柔的光:“喜欢就戴着吧。郡主,年下规矩,长辈礼,不可推。”
清欢原本真的是要让他将这难得一见价值不菲的翡翠镯还回去,但她看到穆云琛十分期盼的目光便怎么也不忍心摘下来伤他心了。
罢了,该痛的时候一次就好,何必现在就让他难过,他难道为了她付出的还不够多吗,当不起她施舍一次的欣慰吗?
清欢略微沉吟,随后笑容依旧,将镯子藏在袖下道:“那好,我就戴着了,权当个,长辈送的生辰礼吧。”
穆云琛这一日服药后睡得十分安稳,但到了第二日清晨又反复发起高烧来。
这一日是清欢二十岁的生辰,先前圣上禁了她的足,到如今气也消了,又是清欢的双十大生日,和熙皇帝身为亲舅舅有心让元林川回京成为送给清欢的生辰礼,故而还特意下旨给清欢大办生辰宴。
清欢原本就是人人巴结的门阀家主,这一次又有圣上的刻意安排,所以朝中重臣,几位皇子都亲自前来给清欢庆生,一时间宇文府邸车如流水马如龙,竟是烈火烹油花团锦簇般的热闹非凡。
在前厅接受恭维的清欢今日一袭华美的鸾纹红裙,灵蛇髻上插了六只红宝石套钗,眉心花钿面饰珍珠,当真是光彩照人艳若牡丹。
“家主,九公子又烧的厉害了,宋大夫说不好退热,他呕了血看着难受的厉害,一直在喊家主的名字,家主,您,要不去看看?”四饼从后堂跑进来,小声在清欢耳畔说。
清欢略有犹豫,见四饼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到底不放心穆云琛,礼貌的朝众人点点头就带着四饼回了寝室。
“很严重?”清欢走的极快,一边走一边问,“为何好好的忽然又成了这样?”
“小人也不知道呢,九公子一直喊家主的名字,一边喊一边呕血,看着叫人又怕又心疼的。”
说话的功夫清欢已经走到内室,见穆云琛半身悬在床外,嘴角挂着艳红的鲜血,床前的青石地面上尽是斑驳血迹。
清欢挥退侍女,扶他躺在自己腿上,从袖中取出绢帕擦着他唇边的血不无焦急的轻声喊道:“穆云琛,穆云琛,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郡主……”穆云琛秘密糊糊的含着,手上却用尽力气攥紧了清欢的衣袖,“郡主,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