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琛沐浴之后换了兰白的曲裾,束发整衣,即便还带着病后的些许倦色,却干净清爽风姿依旧。
他想这样的自己清欢见到时,该是欢喜的。
穆云琛去了宇文家,得知清欢并不在家而是去京郊贵人云集的大明寺问禅避暑去了。
穆云琛也不肯等,立刻又赶往大明寺,费了好些功夫终于来到清欢出资修建在后山供她避暑赏玩的观音院。
观音院依山而建层层错落,说是大明寺的建筑,不如说是门阀家主的私院,因此无论前山香火多么鼎盛,这里也清幽寂静,美不胜收。
清欢坐在六角翘起的飞鸾阁窗前,望着外面澄蓝的苍穹,听角铃传出的空灵声音。
她心情并不比之前的穆云琛好多少,但她更懂得怎样管理自己的情绪,此刻她放空了自己,望着外面静静的出神。
“家主。”兮姌在清欢面前福身一礼。
清欢回神,看不出喜怒的美丽脸孔显出一点兴趣索然的疲惫,她道:“是赵兰泽不是说唱完下午的场子才来?既然来了就让他到畅音阁吧,我这就过去。”
兮姌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清欢道:“家主,不是赵兰泽。是穆九公子来了,在外面一直请求见您。”
清欢立刻站起了身,但很快眼中的光亮一闪即逝。
她慢慢坐了下来,声音平淡,神情疏离:“早说过不再见他了,你还不赶他走。”
“他不肯走,他说一定要等家主见他。”
清欢忽然露出嘲讽的微笑,她看着窗外山壁上那依山而凿的观音圣像道:“是吗,那你告诉他,他想等就等着吧,等到那观音为他的祈愿感动落泪,我便去见他。”
兮姌略有不忍道:“家主,穆九公子这几日大病一场如今也还未能痊愈,况且石观音如何会流泪,家主岂不是要他顶着着外面的骄阳站到天荒地老?”
清欢无所谓道:“他要糟蹋自己爱站就站去,不爱站自然会走。”
兮姌之前确实不赞成清欢在穆云琛身上用情太深,担心她会因为感情放下对宇文家的责任。可是现在的清欢再清醒不过了,怎奈她毕竟是有血有肉的人,兮姌一直跟随着清欢,知她心里有穆云琛,又怎么可能不心疼她断情绝爱将挚爱之人生生从心里剖出来的痛苦。
清欢越是平静,她越知道清欢对穆云琛的用情,越懂得她对这个年轻人宁愿放手也不愿毁灭的爱。
兮姌轻声道:“家主,难道不能让他留在您身边吗,就算跟着您他的前程和志向从此断送,穆九公子也会选……”
“他凭什么选!”
清欢冰冷的眼神望向兮姌,她寒凉道:“我给他什么他就只能要什么,他没有选择的资格!我给他的好他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他都只有生生受着的道理!”
兮姌劝道:“可是家主毕竟是真的喜欢他,所以才不要他的陪伴和跟随,才会还给他自由,容许您自己把爱人变成敌人。”
清欢凉薄的笑道:“谁要他的陪伴,谁要他的跟随!要说敌人,哼,他要有本事就站到我对面去正大光明的恨我!想做我的敌人也要看他能不能挺的过去!优柔寡断死缠烂打,真是让人恶心透了。”
兮姌垂着眼睛不说话,清欢却烦躁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让他该站就站,该滚就滚!”
兮姌退出了飞鸾阁,不多时她出现在仍旧被侍卫当在外面的穆云琛面前。
“穆九公子。”兮姌站定点头一礼。
穆云琛见到兮姌几乎是惊喜不已,他甚至忘了君子礼仪,一把拉住兮姌道:“兮姌姑娘,郡主在何处,我可否见她一面,那日是我错了,我不该图一时口舌之快说那种伤她的话,我从来没有后悔遇到过她,她,她对我来说……”
“穆九公子,家主不想见你。”
兮姌平声开口,她不想让大病后尚未恢复的穆云琛为难,因此她甚至不愿告诉他清欢提出的荒唐条件。
穆云琛怔住,但很快又勉强的笑了笑道:“我知道她生气了,她惯来是这样的,你可否让我见见她,我当面给她赔不是。”
“穆九公子,家主不想见你。”兮姌又重复了一遍。
穆云琛的神情变得茫然而无辜,他忽然急切道:“可我想见她,我,我可以在这里等她,等她多久都可以的,我……”
兮姌望着穆云琛执拗的眼神与决不罢休的神情,轻出一口气道:“穆九公子若是真的想见家主,家主说了,只要那山璧上的石观音被九公子的祈愿感动落泪,她就来见您。”
兮姌没有想到这听上去犹如石头开花一样的荒诞条件竟会让穆云琛惊喜,她看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面向了石观音的穆云琛微微蹙起了眉心。
此刻的穆云琛却是欣喜的。
他想,清欢生气了,她就是喜欢折腾他出气才会提出这样磨人的条件,这是她向来坏坏的可爱。
她原本就一定有与他决裂的难言之隐,那日他还赌气说什么不想遇到她,那些话一定让她生气了,这就是他的错啊,他的一切都是清欢的,他应该让她好好的出气,等她不气了,她才会再来见他。
穆云琛望一眼山壁上的石观音,浅浅一笑撩起长衣下摆跪了下来。
他双手合十微扬下颌,虔诚道:“观音大士在上,俗世弟子穆云琛在此祈愿,一愿郡主宇文清欢诸事顺遂平平安安,二愿她心想事成喜乐无忧,三愿她愁思尽去让穆云琛再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