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阿沅有了经验,夜窥叶莲踪时顺道给自己带了件蓑衣,并且不再那么大意直接爬他屋顶,而是摸准了他屋里西窗最近坏了还未来得及修缮,西边这间房离着他屋子不到十五步,爬上屋顶将好可以就着西窗将屋里望个清楚。阿沅便这样半躺着监视了叶莲踪一夜,留意着他是否向外传递了什么信息或是有其他异常举动。
叶莲踪还似前一晚一样,静静坐着吹那支骨笛,她也似往常一般在屋顶拎着酒壶依着西窗杵着头静静看他,看着摇曳灯影里他纤长的眼睫、高挺的鼻梁、轻贴着笛子的嘴唇……最后实在困得不行便也在天蒙蒙亮,底下巡逻的哨岗增换人后渐渐入睡。
一连两夜的监视都没看出叶莲踪有什么反常,也未见他向外传递什么讯息,可为什么他却始终没有主动提出回沐府的要求呢?对叶莲踪的身份虽还是一头雾水,但阿沅隐隐觉得再将他圈在寨里迟早是个祸患,不如将他好手好脚、恭恭敬敬送回昆明城或许还能免了一场灾祸。
是夜,阿沅来到叶莲踪房前,徘徊之际小腿突然传来隐隐痛感,许是露宿两夜受了寒,她右腿小腿的老毛病又有些复燃的迹象。弯腰随意捶了几下,阿沅抬手敲了敲房门,听到里面笛声中断便推门进了房。
叶莲踪还似以往一般见了她便雅然一笑,柔声道:“坐。”
阿沅在叶莲踪对面坐下,轻瞥了他一眼理了理思路,随即开口道:“先生清风朗月,相处多日在下甚为欣赏先生风姿。”
叶莲踪失声轻笑:“这话听起来……怎的竟有些像女子在倾诉爱慕之意呢,阿沅。”
阿沅闻言忙打断莲踪道:“在下的意思是,先生这么深明大义之人定不会做那小人之举。”
“阿沅想说什么直说便好。”叶莲踪径自倒了杯茶。
阿沅斟酌片刻,遂道:“如若我派人将先生安全送至昆明城,先生可否也放过双蛇寨,他日莫要让沐府为难双蛇寨这些兄弟和者北村村民?”
杯子刚碰到嘴唇便蓦地停住了,叶莲踪放下杯,抬眼与阿沅对视,轻声道:“阿沅希望我早些离开?”
“不,在下绝对无逐客之意。只是当初劫了先生确实是我理亏在先,真心希望先生原谅,不要累及无辜。”阿沅道。
叶莲踪轻笑,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柔声道:“好,我答应你。”
“当真?”阿沅身子往前倾了倾道。
叶莲踪也将身子往前一倾,道:“当真。”
待阿沅回过神才发觉两人凑近的脸只相隔一拳的距离,于是匆匆退了回去,抱拳道:“那在下便先谢过先生!”
“阿沅同我不必如此客气。”叶莲踪带着笑意道。
“明日在下定差人将先生妥当送回昆明城。”阿沅又道。
而这一句,莲踪却只是笑笑,未再回她。
从叶莲踪房里出来后阿沅便裹着蓑衣又爬上了西屋的屋顶,今夜有些冷,她顺手拎了一串雕梅酒看着黑压压的夜空有一口没一口边喝边听着叶莲踪的笛声,这一串七八个酒壶每个约莫能装一斤多的酒,壶颈被草绳拴着结作了一串,她便顺着结绳一个一个往下喝。
今夜这笛声里怎的有种欲语还休的悲凉与柔情?猛地灌了口酒,梅子的香气裹挟着一股辛辣从口鼻直冲入肺腑,余味缠绕着从喉头又溜回鼻间。那笛声便不知为何,遽然带着叶莲踪柔情的一声“阿沅”淌进她耳际滑入她心里。
蓦地腿上痛感再度袭来,疼得阿沅不禁嘶了一声。奇怪,最近腿疾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原先只是半年一次,近个把月来几乎隔几天就犯。笛声如梦似幻地飘在耳际,腿上的疼合着直冲头顶的酒气令阿沅一瞬便晕了,连突而飘起的细雨都来不及感知阿沅便从屋顶滚了下去,与预期摔落在地的痛感不同,阿沅此刻只觉自己的身体不知怎的竟落入了一方绵软里。
冷风吹着容易酒气上头,她该不会是很难得的醉了吧,连摔都摔不疼……阿沅甩了甩头,有些自嘲地咯咯笑了一声。眼前半虚半实显出了一张美玉般的脸,身子也半虚半实像躺在棉絮上一样。她果然是酒气上头,醉了。哎,不应当,不应当。
反正也是醉酒的梦魇,阿沅也未多顾忌,一只手挂上了眼前这美人儿的脖颈,一只手指尖落在他脸颊,拇指在他唇上来回撩拨。眯着眼、冷着脸边撩边悠悠然啧声道:“模样挺好,就是人太阴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看不透呐。不好,不好。”
阿沅如是念叨着,边念边就皮笑肉不笑地又咯咯咯了几声。
晕乎乎的阿沅感觉身子一轻,忽而感觉身下的棉絮怎的像云彩一样托着她飘起来了,飘着飘着她就淌进了一洼暖泉里了。怎么好像还有人在她头顶轻叹了一声?
阿沅感觉温暖的水流缓缓抚着她的身子,将衣料打湿紧贴在她身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阿沅抬手扯了扯领口,想要扯开领子好摆脱这衣服的束缚好好吸口气,可刚一动作似乎就被人捏住她小臂制止了,那力量将她一拽便拽进了一团温暖中,那温暖怀抱着她,真实得让她能清楚感觉到与对方就如肌肤贴着肌肤一般。
“好热……”水流的热气让阿沅不住地流汗,小腿传来的痛感增强了几分,于是身体难受地扭了扭。
“别乱动……”身后那声音带着些隐忍低沉的道。
阿沅感觉自己的嘴巴被人掰开,喂入了一粒药丸,才一入口药便化开。想要言语却没力气,只感觉困倦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