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苏离离耳朵尖,踱回来,隔了桌子看着木头。木头一抬头,见了她脸色,气势陡转,身子往后一退。苏离离眼含杀机,一字字道:&ldo;你是故意的?&rdo;
&ldo;不是。&rdo;木头猝然放下碗筷,抬高声音道:&ldo;当然不是!&rdo;
下一刻,苏离离已转过桌子,杀向木头。
木头见她抬手,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伸指,点上她右腕太渊穴,苏离离手一麻,自己也没反应过来,气势却不减,左手已拍到木头背上。木头缩了手,腿脚不及她灵便,欲躲无路,欲还手又怕拿捏不好轻重。屋子里瞬间天翻地覆。
程叔探头看时,就见木头被苏离离按在桌子上,咬牙,埋头,握拳,一动不动。苏离离抄着一块油抹布,啪啪啪啪抽打得十分欢快。
程叔连忙叫道:&ldo;离离别胡闹。&rdo;
苏离离不听,放下抹布,恶狠狠道:&ldo;叫姐姐!&rdo;
木头理亏,闷声闷气道:&ldo;姐姐。&rdo;
程叔笑得直摇头,转身捶了捶腰,见早晨的阳光洒了一院子,明媚耀眼,心情也明快起来。咳嗽一声,弯下腰去接着锯那块柏木板子。
夏始春余,时序相交,最容易生出疾症。木头犹如旭日朝阳,一天天恢复起来;程叔却如暮霭沉沉,一天天衰竭下去。天气一热,反增了咳喘。每到深夜,苏离离听他咳嗽不住,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请大夫抓药,程叔不待见。苏离离自己一头扎进书房里,翻了一天的书,回头买了些平喘凉药,温补食膳做给他吃。
木头虽不言语,却把程叔的活接手大半,每天在院子里从早做到晚。苏离离便教他用丁兰尺打尺寸,吉位恒吉,凶位恒凶。(丁兰尺:一种风水用尺。)
木头问:&ldo;要是尺寸凶了,还能妨害着死人?&rdo;
苏离离高深地摇头,&ldo;妨不着死人。棺材的尺寸凶了,约莫能睡出个僵尸来。&rdo;
木头不温不火道:&ldo;你不去挖开,想必那僵尸也行不了凶。&rdo;
苏离离翻起一双白眼,却言语不得。
木头见她无话,兴致忽起,随手捡一块长条角料,竖施一个起手式,斜斜便刺向她印堂。苏离离只觉眉心风动,未及反应,眼睛一花,木头已&ldo;刷刷刷刷&rdo;一招尽拢她全身十二处大穴。每一点都是要害,而每一点都只差毫厘,便即住手。
须臾收势,苏离离傻子一样呆站着。木头神情颇为自得,却绷着脸,矜持地一点头,手一扬,木条子飞回角料堆里。
苏离离幡然醒转,大怒:&ldo;有这本事在我面前显摆,当初怎地被人砍得七零八落,让我七拼八凑才凑齐了一个人?!&rdo;
木头声线沉静冷冽,&ldo;你何不问问伤我的人怎样了。&rdo;
&ldo;怎样了?&rdo;
&ldo;死了。&rdo;他轻轻地说完,掉头锯板,见苏离离张口结舌,又阴恻恻地补了一句:&ldo;谁伤我一刀一剑,我必要他的命。&rdo;
苏离离踌躇半晌,见他专心致志,还是忍不住打断道:&ldo;那个……我好象……也打过你……&rdo;
木头深沉地看她一眼,看得苏离离心肝一跳,&ldo;……其实……是开玩笑……&rdo;
木头不言语。
&ldo;我只是……一时……那个激愤……&rdo;
苏离离好话说尽,末了,木头方抬头,半是鄙夷半是大度道:&ldo;我不跟女人一般见识。&rdo;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苏离离望着他眼睛,点头道:&ldo;既然如此,我不打白不打。&rdo;抓起一把刨花儿当头扔了过去。木头的手袖像带着风,一挥,刨花儿反过来洒了苏离离一身。
苏离离再扔,木头再挥。
半天,苏离离大叫:&ldo;不来了,不来了。你看洒了这一地。&rdo;
再半天,苏离离叫道:&ldo;木头,你再闹,我恼了!&rdo;
木头收了手,苏离离不顾自己挂着一身的刨花儿,抓起满手木屑子直摔到他脸上。
顿时,院子里如同六月飞雪,炸起一地杨花,纷纷碎碎,嘻嘻哈哈。
木头自拆了夹板,每日拄着拐杖练走路。过了月余,竟放下了拐杖,又过月余竟能将路走得四平八稳。苏离离一面骂:&ldo;还不会爬呢,就学着跑。欲速则不达,也不怕再折了伤骨,做一辈子瘸子。&rdo;一面买来猪蹄子,炖上黄豆,烧得鲜糯不烂,逼着他喝汤吃肉啃骨头。
入伏以来,天热得厉害。铺子里的活都放在早上,一到午时便收了工。苏离离将木料用白布遮了,夜里凉了散喷些水,说是怕晒拱晒裂了。木头见她喷水,质疑道:&ldo;不会长出蘑菇来吧。&rdo;被苏离离一个白眼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