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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这一下，在屏风后面的朱姑奶奶，喉头实在痒得忍不住，非咳嗽一声不可。这一声咳得很重，三个客人都有惊诧之色，而孙子卿却有些茫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想一想还是不明白，决定去问一问。

&ldo;对不起！内人有事在招呼我。各位请坐，我马上就来奉陪。&rdo;

这个举动大错特错！先是无缘无故地堂客咳嗽，然后又是主人到屏风后面去密谈，这两个行动连在一起来看，客人会怎么样？想到的必是&ldo;捉放曹&rdo;的故事，疑心孙子卿识破底蕴报了官，&ldo;中外会防公所&rdo;派人来捉长毛了。

如果客人有此猜忌，万事皆休。旁观者清的朱姑奶奶十分着急，急中生智，毫不考虑地一闪闪了出来，目的是阻止孙子卿入内，要让客人知道，并无挟带阴私，一切都是明明白白的。

这一露面，也是个非凡的举动，因为从无如此不守闺训的妇女，贸然来见生客。只是朱姑奶奶的容貌神态，不带丝毫扭捏，大大方方地向客人含笑点头，倒像彼此是穿房入户的通家之好似地，所以李长山与他的同伴，虽有突兀之感，而更多的却是好奇之心，觉得这家人家有趣，堂客竟不避生人，倒要听她说些什么？

&ldo;我来打听我们刘三叔的消息。&rdo;朱姑奶奶若无其事地说，&ldo;请问三位是从那里来？&rdo;

&ldo;是从金山卫来的。&rdo;孙子卿代为回答。

&ldo;那么刘三叔也在金山卫？&rdo;朱姑奶奶问道：&ldo;是不是在太平军那里？&rdo;

这一问李长山如释重负，孙子卿亦是这样的感觉，盘马弯弓好半天，就是这句话碍口，现在让朱姑奶奶开门见山一揭破，话就说得拢了。

&ldo;是的，是的。&rdo;李长山连连点头，&ldo;刘先生在我们巡查那里当&lso;师爷&rso;，我们巡查很敬重他的。&rdo;

&ldo;喔，那好！太平军本来也是讲道理的。&rdo;朱姑奶奶察言观色，自觉再无逗留的必要，便即说道：&ldo;三位请宽坐。我去预备点心。&rdo;

朱姑奶奶翩然隐入屏风后面。留下孙子卿陪客，细听来意。李长山说了陈世发的名字，以及刘不才介绍买枪的经过，然后问道：&ldo;孙老板是不是有批枪在嘉兴？&rdo;

这话令人莫名其妙，不过孙子卿自然能够想像得到，一定是刘不才在掉枪花，便只有先圆着谎再说，所以答一声：&ldo;不错！&rdo;

&ldo;我们巡查叫我带了刘先生的信来见孙老板，有两件事要请你帮忙：第一，请你卖一批枪给我们，价钱方面想来有刘先生的介绍，孙老板不会多算我们的，不过要现银子，只怕拿不出那么多，可以不可以拿东西作价？&rdo;

&ldo;是什么东西？&rdo;

&ldo;总是值钱的东西，首饰、古董、字画、皮货都有。&rdo;

&ldo;喔！&rdo;孙子卿先不置可否。

&ldo;第二件是我们要多带一点样品回去，价款将来一起算。不但多带，只怕这方面的关卡过不去，还要请孙老板想法子保我们一保。&rdo;

孙子卿点点头，要考虑妥当再回答，而一时茫然不知从何着眼去考虑？只是有一件事是很清楚的，刘不才是在场子上变把戏，而自己是他指定了的搭档。不知道他是要变麻姑献寿，还是宝蟾送酒？反正要蟠桃就献蟠桃，要酒壶就送酒壶，把戏决不能拆穿。

因此，这时就不必细想，先大包大揽答应下来，总是不错的。主意打定，立即开口：&ldo;两件事都包在我身上。是刘先生介绍来的，一切都好说。三位是贵客，我应该略尽地主之谊，我先派人陪三位去落栈房。晚上我请三位玩玩。我也知道三位公事在身，恐怕不肯多耽搁，我们尽明天一天把这两件事办好。&rdo;

&ldo;是的。多谢孙老板！&rdo;李长山又说：&ldo;我们巡查的意思，要买一百枝长枪、四十枝短枪，最好拿你存在嘉兴的那批货色拨过来比较方便。&rdo;

&ldo;好的。&rdo;孙子卿含含糊糊地答道：&ldo;只要方便，彼此求之不得。&rdo;

交谈到此，告一段落。孙子卿派了个得力伙计，陪李长山一行去&ldo;落栈房&rdo;，当面关照，竭诚招待，不许让客人有一点不满意。

打发走了客人，回到里面，朱姑奶奶迎上来告诉他说，已经派人去觅朱大器回来。接着便细问交谈经过。孙子卿自然是据实细诉，只字不隐，同时也说了他的看法。

朱姑奶奶一面听，一面不断点头，&ldo;不错。刘三叔花样多，不知道在耍什么把戏？&rdo;

她说，&ldo;照我看，不光是为了他自己脱险，说不定还有别的道理在内，只是我们识不透。等小叔叔回来了再说。&rdo;

果然，朱大器回来一听经过，立刻就找着一条线索，&ldo;我们这位三爷，为啥要说有批枪在嘉兴？其中必有缘故。&rdo;他说，&ldo;三爷，恐怕是想回嘉兴，莫非舍下老小都在那里。&rdo;

&ldo;对！小叔叔看得很准。&rdo;朱姑奶奶进一步推测：&ldo;刘三叔一定是想从嘉兴到我们松江，路不熟，走到了金山卫。&rdo;

&ldo;我倒想起来了。&rdo;朱大器问道：&ldo;三爷怎么会做了长毛？&rdo;

&ldo;当时想问，又觉得不便开口。&rdo;孙子卿答说，&ldo;一朝生、两朝熟，今天晚上一顿酒喝下来，就都晓得了。&rdo;

&ldo;好的。那你就早点去陪他们，统通问明白了再说。这件事我也要好好想一想。&rdo;

&ldo;小叔叔！&rdo;朱姑奶奶问道：&ldo;要不要请五哥来商量？&rdo;

&ldo;当然。这是无论如何少不了他的。&rdo;

如孙子卿所预料的，这晚上飞觞醉月一顿酒下来，凡是有关刘不才的消息，能够打听得到的，都打听到了。&ldo;小王，&rdo;

孙子卿是指他那个招待李长山的伙计，&ldo;他很灵活，开好栈房，陪他们到石路上，替他们每人买了一身衣服，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是新的；接下来又带他们去看西洋马戏，一下午功夫，就把这三个小长毛，弄得服服贴贴，我等开口一问，原原本本都告诉我了。&rdo;

当然，也有李长山当时不在场，不知道的情形，但最要紧也是最精彩的，刘不才急中生智，得[奇書網整理提供]免一切之厄，而且救了四个难友的经过，总算不曾遗漏。

听罢始末，朱姑奶奶又惊慌又高兴地拍着胸笑：&ldo;我们这位刘三叔，我真服了他了。&rdo;她说，&ldo;这才叫七分本事，三分运气。不是他有本事，胆子大，稳得住，长毛不会放他，不是他运气好，长毛正好缺个会文墨的人，他也没有这样便宜。&rdo;

朱大器跟松江老大却不似她这般近乎激动，一直很冷静地听着，这时交换了一个眼色，微微颔首，是莫逆于心的样子。

&ldo;老孙，&rdo;朱大器徐徐说道：&ldo;我跟五哥推敲了一晚上，我们的想法一样，猜舍下老小都在嘉兴，三爷是想到松江去寻五哥的手下想办法，不晓得怎么落到了长毛手里。现在看来，是不错的了，三爷在嘉兴已经住了些日子，不然不会认识什么&lso;管仓的秦百长&rso;。&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