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县不愧是当朝最富庶的大县之一,比起距离容家村十里地的容家镇上,实在是繁华许多。一排排整齐的店铺,门前挂着黑底烫金的招牌,还有一面面高挂的旗帜迎风飘扬。店铺前,还有许多的小摊,卖米粥的,捏糖人的,炸面团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街上的行人,个个穿戴整齐,冠帽,腰带,佩饰,一样都不缺,端的是讲究无比。出于“职业习惯”,容蓝雪不由自主地朝他们脚下望去,几乎个个脚下都有一双布鞋,不少人甚至还踏着丝履,不像容家村和容家镇,多数人都打着赤脚,穿着草鞋,只有少数有钱人才能买双布鞋穿。
容蓝雪正瞧得起劲,叶氏递过一封折得整整齐齐的信,问道:“雪儿,看看这信上写的地址,是不是在东大街?”
这封信边缘泛黄,应是有些年头。容蓝雪忍不住又是嗟叹一番,方才抽出信纸,连猜带蒙地看起来——当朝所用的字都是繁体,而她并非中文系出身,对繁体文的所有了解,都只来自于初中高中所读过的几篇文言文。所以,她在这里,是个半文盲。
不过,半文盲好歹也胜过一个大字不识,至少在她仔仔细细把信读过三遍之后,终于确定,容天成有一家绸缎庄,就开在东大街上。
看完信,容蓝雪一抬头,嘿,巧了,对面就是一家“容记绸缎庄”,莫非就是在这里?
叶氏从她手里抽走信纸和信封,小心翼翼地装好,收进怀里,道:“我就是瞧见这里有一家容记绸缎庄,才叫你看信的。”
容蓝雪满头黑线,既然早就瞧见了,进去问问便是,何苦让她辛苦读信。也怪她不该谎称自己到私塾偷学了几个字,不然叶氏也不会总爱让她帮忙读个信,念个招牌甚么的,就她那点儿水平,往往只有叫苦的份……
“是这里么?”叶氏又问,言语中很有些踌躇。
是因为期待见到容天成,而又有些忐忑么?容蓝雪无奈地摊了摊手:“娘,信上的确写的是东大街,可这儿又没个标牌,咱也不晓得到底是不是就是这儿呀。”
叶氏不好意思地笑了,拉了她穿过街道,到对面店里去问。这里并排有三家绸缎庄,就属容记门面最大,招牌最气派,看来容天成在临江县发了财的传言不虚。
临进容记,叶氏却停下了脚步,不住地问容蓝雪:“雪儿,你看娘的头发散了没有?雪儿,你看娘的衣裳可曾皱了?”
容蓝雪哭笑不得:“娘,这只是爹的一家店而已,他很可能根本就不在店中,你担心那些作甚么?”
叶氏脸色微红,轻声地道:“就算他不在,伙计们总是在的,教他们看见我衣冠不整的样子也不好,我不能头一回来临江县,就给你爹丢人。”
叶氏这幅模样,还真有些像初恋的少女。容蓝雪虽说替她不值,但却又觉得她这样心怀憧憬,总比成日哀怨地强,于是便认认真真地将她打量一番,然后告诉她道:“娘,你今儿的衣裳挑得好,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叶氏马上就高兴起来,道:“真的?我这衣裳,还是你爹当年给我买的呢……”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店门口,马上有伙计迎了出来,无比热情地招呼:“两位娘子可是要买布,快些请进。我们才从苏州进来上好的绸缎,二位瞧瞧?”
“我,我们不是来买布的。”叶氏脸色红红,带着些腼腆地对伙计道。
伙计闻言,满腔的热情马上就打了折扣,干笑着问:“那不知二位有何贵干?”
叶氏道:“我是来找我家孩子他爹的。”说着,就朝店里扫了一眼,却不见有容天成的身影,不禁有些失望。
这话一听,便知她们是从乡下来的妇人与村姑,伙计的神色中,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些轻视,懒洋洋地道:“不知您家孩子他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