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蓝雪谢过她,自去看鞋子。江致远见她并无深谈的**,不禁有些失望,在原地呆呆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容蓝雪倒不是因为讨厌他,所以不想和他继续聊天,只是眼前这些鞋子,都让她极感兴趣,简直看花了她的眼,使得她无暇旁顾。
**靴、皱纹靴、吉莫靴、重台履、平头履、小头鞋、金缕鞋,男人穿的,女人穿的,应有尽有,而且好多样式,都是她在容家镇上从来没有见过的。
掌柜的见她穿着寒酸,却从眼底流露出一股子渴求的**,忍不住上前招呼她:“不知小娘子想试试哪一双?”
容蓝雪不好意思地一笑:“我试不起,倒是在想,我能做哪一双。”
掌柜的见她直言不讳,不但没嫌她只看不买,反倒生出了兴趣,问道:“你会做鞋?”
容蓝雪点点头,道:“我在家时就专门做鞋卖,只是手艺虽然过得去,但到底见识少了,不晓得天下既然还有这么多鞋样。”她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朝柜台上指了一指。
这相当于是夸赞鞋店内鞋子品种丰富了,掌柜的很是得意,道:“那是,我们店可是临江数一数二的,多少达官贵人,富家太太小姐,都到我们店里来买鞋子。”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容蓝雪所穿的鞋子。那是一双普通的平头鞋,通体麻线编成,只是那麻线非常之细,而且染成了红色,而那红色又并非一个色调,而是由鞋帮到鞋面,颜色由深渐浅,最深处如朱砂泼就,最浅处却又渐近素白,远远望去,恰似一朵怒放的牡丹。
她这双平头麻线鞋,不仅颜色妙,鞋面更是叫人拍案叫绝,那鞋面乍一看只是一朵普通的莲花,细看却就能发现,那花不仅是镂空的,而且是编作了双层,使得那莲花花瓣叠叠层层,精致繁复。
容蓝雪自然留意到了掌柜的目光,暗自得意,她既是奔着逛街来的,自是穿了自己最好的一双麻鞋,不过她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有自信,别说这双花费了很多心思的鞋子,就是那些随手做来的,也是样式精美,结实耐穿。
掌柜的收回惊叹的目光,再跟容蓝雪说话时,态度就有些肃然起敬了,他随手指了柜台上的一双宝相花云头锦鞋,问她道:“这种鞋子,小娘子可做得来?”
那是一双货真价实的高档鞋,鞋面、鞋头,甚至于衬里,都用的是晕间彩锦。其中鞋面是华丽的变体宝相花纹。鞋头是用八色丝线织成的斜纹锦。衬里是七色彩条花鸟流云经锦,看起来华丽非常,繁复非常。
但容蓝雪可没被这些表象所迷惑,虽然这双鞋看起来花式复杂,但撇开那华贵无比的织锦,其实它就是一双普通样式的云头鞋,也就是说,这双鞋子的工艺,难是难在织锦和配色,而就其鞋子本身而言,其实是很简单的。
因此她轻松一笑,对掌柜的道:“您给我提供彩锦,我就会做。”
她本是随口一言,却没想到那掌柜的却双手一拍:“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说定甚么了?她甚么也没有说啊?容蓝雪一脸迷茫。
只见那掌柜的神情激动地从柜台里拿出一张图纸,递给容蓝雪,道:“你看看这个,若是能做出来,工钱给你一百两银子,若是做得好,赏钱另算。当然,原料由我提供给你。”
一百两银子?容蓝雪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那掌柜的分明冲她肯定地点了点头。一百两银子是甚么概念?容蓝雪早就研究过银子和人民币的汇率,这里的一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六十块,这一百两银子,换算成人民币,就是六千块钱了。六千块钱!仅仅是要她做一双鞋子而已,而且还不用她自己出原材料,这未必也太好赚了罢?!容蓝雪还是如置梦中。
然而那掌柜的却不以为然,只把那张纸再朝前推推,道:“你先看看自己有几成把握。”
几成把握?他说的是几成把握,而非做不做得出来。容蓝雪马上就清醒过来。这天下果然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报酬和工作的难度,往往是成正比的,既然掌柜的肯出这样高的价钱,那这鞋子肯定也十分难做。
果然,只是那张纸上的鞋子设计图,就能让人看花眼。一般的图,都只分了鞋面,鞋帮,衬里和鞋底几个部分,而这双鞋子,却是被分解成了无数个小块,几乎每一块的颜色,纹路和绣花都不一样,甚至连材料都不尽相同。这是谁呀,竟想出要做这么一双鞋子,这做成后,岂非五彩纷呈,能穿出去么?不过,这些都不是容蓝雪要考虑的问题,她只需要问自己,这鞋她能做,还是不能做就行了。
“我想试试。”容蓝雪凝视良久,这样回答。
“好。”掌柜的当即从柜台后摸出一张早已拟好的契约,让容蓝雪按手印,道,“签了这个,原材料你马上就能领回去,如期不交货没事,但若贪下了原料,我就会将你告上官府。”
容蓝雪在这里是个半文盲,好在外面识字的人多得很,她央了几个路人分别帮她念过,确定契约上的条款同掌柜所述一样,就当场按下了手印。签订契约时,她把自己的姓名和住址告诉了掌柜的,掌柜的也作了自我介绍,称他姓王名山,东家姓李。契约上约定的工期是一个月。给她的原材料有上等羊皮两尺、加了金线的妆花锦两尺、白绢两尺、三色经锦两尺,另外还有手指头大小的珍珠二十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