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状告容天成一事中,容蓝雪得出了一个经验,那就是,不管甚么事,下手得趁早,因此她晚上一下学,就找到管家容庆,向他讨要怜香的卖一身契。而今容天成对容蓝雪的看重,别人不知道,容庆却是再清楚不过的,甚么都没问就把卖一身契给她了。
容蓝雪拿了卖一身契,坐车回家,遣退旁人,只留怜香。怜香自从昨日被遣,一直都不得近身伺候容蓝雪,心内正忐忑不安,而今见她留下自己,更是惶恐非常。
容蓝雪才不管她心里是担心还是害怕,拿了那张卖一身契,朝她眼前一晃,道:“我想知道江氏和青姐儿打的是甚么主意,限你三日内打听到,否则这张卖一身契,就会出现在清楼老鸨的手里了。”
一个未嫁的小姐,居然会拿清楼来威胁人,怜香目瞪口呆。但以她对容蓝雪的了解,只要她出口,就没有不敢办的事,因此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不过以她之前正房得宠丫鬟的身份,打听这些消息倒也并不是很困难,不到两天就得到了些消息,赶紧送到容蓝雪面前,免得她真把自己给卖到清楼去了。
“你是说,我爹有意把我和青姐儿中的一个,嫁给江致远?而青姐儿不愿嫁,所以有意撮合我和他?”容蓝雪敲着青瓷茶盏,不紧不慢地问道。
怜香惊诧于容蓝雪能够如此平静地说起与自己婚姻有关的事,恭敬答道:“是,所以她才会暗中警告少爷小姐们,不许她们造谣生事。”
怪不得容蓝青好几次看到她和江致远在一处,都会露出满意的微笑,原来如此。不过,容蓝雪还是疑惑:“我爹想同江致远结亲,不就因为他会过继到江家,继承江家偌大的家业么,怎么青姐儿还不愿意嫁给他?”
朱姐儿在容蓝雪怀里蹭了一会儿,突然道:“大姐,同绛姐儿睡过觉的,是二姨娘的娘家侄子,不是绛姐儿的表哥,你以后可千万别说错了,不然太太是要责罚的。”
对的,姨娘的娘家亲戚,不算是亲戚,她们的表哥,只有江家人而已。容蓝雪明白过来,正欲谢她提醒,朱姐儿却又笑道:“瞧我糊涂的,太太都已经同爹和离了,哪里还有人理会这些,大姐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还是注意些的好,免得让人说我们容府的小姐不懂礼。”容蓝雪回想起江氏在时,府中一应事务井井有条,她那个人,虽说冤枉过她和叶氏,但作为一个当家主母,她无疑是非常合格的。所以她以前定下的规矩,她如今依旧照做,只有对的,没有错的。
江致远贴好药,重新穿戴整齐到后院中来,夏日烈阳透过院中树间的缝隙投射下来,在他身上洒下一片斑斑点点,似为他披上了一件金缕衣。他的笑容在这一片金色光芒中显得有些晃眼,容蓝雪不由得微微垂眉。
朱姐儿欢笑着扑上前去,突然记起容蓝雪的教导,在离他三四步远的地方生生停住了脚步。江致远奇怪看她一眼,路过她身边时,顺手摸了摸她的头,朱姐儿就又兴奋起来,蹦跳着跟在了他后面。
“不知刘先生还上不上课。”江致远掀袍坐下,姿态自然而又优雅。
容蓝雪忍不住问道:“江公……呃,致远,你家家境,以前应该也不错罢。”话刚出口,她又后悔了,她同江致远才见几面,怎就探听起人家的**来,这也太过冒失了,该不会惹他生气罢。
事实证明她多虑了,江致远微微一笑,坦然道:“雪儿猜得不错,我家书香门第,家境曾经也算殷实,只是家道中落。”
怪不得他即使穿着旧衣,也掩不去那一身的气度呢。容蓝雪恍然。
几人闲聊一时,容蓝雪打发小丫鬟去私塾打听情况,小丫鬟回报说,众少爷小姐并未回去,上午的课大概是上不了了。
朱姐儿一听没课了,欢喜非常,立时要拉江致远和容蓝雪一起去逛园子。容蓝雪却命刚到的秋梨和玉盘磨墨铺纸,道:“你同江大哥去逛罢,我入学晚,比不得你们,还得临几个字才好。”
“大姐真刻苦!”朱姐儿嘀咕了一声,又去拽江致远。
“这个,奴婢就不晓得了……”怜香垂头答道。
“玉盘,去叫管家来,带怜香去倚翠楼。”容蓝雪朝外吩咐道。
她来真的!怜香唬了一跳,慌忙道:“此事奴婢虽然并不清楚,但却有些愚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容蓝雪不答,只是叫玉盘。
怜香不敢再卖关子,连忙双膝跪下,老老实实地道:“江家老太爷就江氏一个女儿,宝贝得很,哪里舍得把家业让给一个远房侄孙,他早就打算好了,要把所有的产业都暗地里移到江氏名下,到时留给江致远的,只是个空壳子而已。所以就算江致远过继给江家,也还是个穷小子,江氏怎会把二小姐嫁给他。”
原来是这样,容蓝雪完全明白了,她冲怜香一笑:“看来你还是有点用处的,清楼就暂时不用去了。”
怜香又是吓出一身冷汗,从此在容蓝雪面前老老实实,服服帖帖,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