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寇世子哪怕只穿着寻常士子衣饰,通身上下也带着掩不住的贵气,想来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姜若皎身上虽没那种富贵气象,只不过行止从容大方,谈吐更是不凡。
这样两个少年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自己生火做饭的。
姜若皎笑道:“弄好米浆下锅蒸熟就能吃,也不费什么功夫。”她顺势问起柳春生明日的分斋考核具体考什么,要是分斋教学他们表兄弟俩平时是不是会分开。
柳春生给他们介绍了一番,他们书院确实是要分斋教学,有经义斋和治事斋。
顾名思义,经义斋主要学的是经义,科举要用到的学问这里都会有,主要是教学生走科举路子,平时讨论的大多是“怎么治理好国家”“怎么管理好百姓”这样的大议题;治事斋学的则是农田水利、天文地理、算术历算等等,学生可以择一事专修,书院有不少对口的好门路,可以把他们举荐过去直接做事。
姜若皎这几年一直在陪着姜映雪读书,对于分斋考核倒没什么惧怕的感觉,只是担心寇世子会应付不来。
寇世子却是莫名信心满满,反正鹤庆先生答应让他来念书了,总不会第二天就把他撵走。不管考好考坏,他肯定能有个去处,用不着担心。
寇世子见姜若皎有些担忧地望着自己,一脸自信地说道:“我要是什么都懂,还来这儿做什么?不管想考哪方面的东西,只管放马过来就是了。”
姜若皎听寇世子这么说,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她没再多问分斋考核的事,改为问起柳春生认不认得杨峰清。
柳春生听了杨峰清的名字,先是一愣,接着神色凝重地问:“你从哪听人说起杨师兄的?”
姜若皎意识到其中大有文章,与寇世子对视一眼,取出寇世子带过来的布包打开,露出里头那双由杨婆婆亲手纳的鞋。她娓娓说出杨婆婆的委托,奇怪地追问:“杨师兄出了什么事吗?”
柳春生神色带上几分苦涩,叹着气说道:“你们有所不知,去年杨师兄赴京办事遇到权贵欺人,挺身而出想要帮忙,结果被诬陷下狱,当时杨师兄好几个太学好友到处奔走为他请命都无用,还牵连了一大片人,统统判了个秋后处斩。陈夫子最爱重杨师兄,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场咳出几口血来,至今都还没回来给我们上课。”他眉宇之中满是对前路的迷茫,“前几个月杨婆婆来找杨师兄,我们都推说杨师兄在忙,把她哄回去了,都怕她知道后受不了。”
姜若皎早听说过外面乱成一团,却不知朝廷竟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学生都能这般对待。她看着面前摆着的新鞋,不免也跟着柳春生叹了口气:“没办法把人救出来吗?”
“山长他们一直在托人转圜,不过眼看都入夏了,也不知能不能把杨师兄救出来。”柳春生摇着头道,“哪怕山长在朝中仍有不少门生旧故,现在怕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姜若皎道:“满朝文武竟没一个敢说话的人了吗?”
柳春生忙往左右看了看,见姜若皎一脸的怒气,只觉她到底年少气盛。他压低声音说道:“就朝中那种情况谁敢出头?没了前程事小,没了命就什么都没有了,当今陛下出了名的偏听偏信,旁人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先避其锋芒。”
姜若皎知晓柳春生能与她们说这么多,甚至还议论起了当今陛下,已经是把她们当朋友看待了。
姜若皎没再说话。
柳春生取过姜若皎两人带来的新鞋,说道:“这鞋子且给我好了,回头托要去京城的人带过去,应当能赶在入秋前送到。至少,让杨师兄知晓杨婆婆对他的记挂,多少留几句话给杨婆婆吧。”
姜若皎把鞋子交给了柳春生,与寇世子一起踏着初升的月色往回走。
寇世子早前觉得杨峰清不回家见祖母着实有些不孝,如今得知这样的内情,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与姜若皎沿着来时的路走回青云舍,只觉京城那边果然乱到不行,不由对姜若皎说道:“要不我写信与祖母她们说说,看祖母能不能想想办法。”
姜若皎道:“要是太妃娘娘她们出面,怕是会让情况变得更复杂。”
太后和当今陛下本就对平西王一脉十分忌惮,没事都能想尽办法打压,他们真要掺和进去说不准会让朝廷那边直接来个斩立决。
寇世子抓抓脑袋,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还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姜若皎道:“这事确实要与太妃娘娘她们说一声,我们再了解了解,过两天就写封信回去报个平安顺便和她们说说此事。”
第二天还要去参加分斋考核,两人一同回了青云舍,早早地睡下了。
翌日姜若皎天还没亮就早早醒来,听见了外头比自己还早的鸟啼声。
她起身梳洗了一番,对着镜子戴上幞头,只觉镜中的自己活脱脱就是个少年郎。
姜若皎去厨房热了些昨天放在井里冷藏着的米糕,准备早饭随意应付一下就完事,等傍晚下学再出去添些柴火和新鲜食材回来。
寇世子看到早饭是昨天剩下的米糕,面上有些嫌弃,嘴里还嘀咕道:“以前我们家的吃食可从来不会放到第二天。”
姜若皎道:“我听闻王爷行军打仗时与士兵同吃同住,莫说是隔天的食物了,就算是背了一路的干粮,王爷也会跟其他将士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