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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待得回到房中她再忍不住，伏在桌上抽噎起来。又怕叫人听去吃人耻笑，拼命压低声音。苦茶被锁在门外，吓得连连喊她，秦潼却不愿理会。

这一哭便是小半个时辰，待秦潼流干了眼泪，她也终于想起此事的蹊跷来：若是钦差视察，如何会找她一个小小捕快的麻烦？既是案子错判，那便该问责父亲，何以直接将她骂得狗血淋头？

父亲的态度也十分令人生疑，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当初李庆一案，秦潼也是请教过父亲的，这案子也是父亲拍板定下的，他怎么好像事不关己呢？

秦潼想到此处，忍不住站起身想要冲去质问父亲，却又怕父亲此时只怕还在待客。她在屋中转了两圈，方觉眼睛肿痛，只得唤苦茶进来打水伺候她洗脸。

苦茶进得屋来，见主子两眼通红，顿时六神无主，直道：&ldo;完了完了，听闻这位包大人铁面无私，六亲不认，他要是和公子你过不去，老爷只怕也没办法啊。&rdo;

&ldo;包大人？&rdo;秦潼闻言忍不住挑眉问道，&ldo;便是京中那位炙手可热的监察御史大人？号称&lso;包青天&rso;的那位？&rdo;

苦茶连连颔首：&ldo;正是、正是。&rdo;

秦潼一边净面，一边在心中盘算，看来李婆婆这一状告得真是不小。若不是碰上这么一位，就凭她越级上告，便怕不是要惹一身麻烦。想到此处秦潼忍不住轻轻叹气，心中难受起来。

黄百宝被杀一案，秦潼当时也花费不少功夫心血，而今看来定会重审，她擦干脸面后便嘱咐苦茶：&ldo;去知会王捕快一声，李庆杀人案有变，叫他温一遍此案经过，免得查问起来，他来一出一问三不知。&rdo;

苦茶连忙应声下去。

秦潼自在屋中擦身换衣收拾妥当后，又着人前去看过，知道父亲此刻独在书房，当下便动身前去，拟将心中疑惑一吐而出。

父亲的书房名曰无常斋，红漆木柱，重檐低矮，两旁有修竹几杆，花草数丛，正是个幽静清雅的去处。秦潼小时常于此处坐在父亲膝头，听他讲解古籍经典，因此对这里很感亲近，只是长大之后便不常来了。况父亲为她聘请西席，并腾出一间屋子充作她的书房，也只有在听父亲教训时，秦潼才会来此。

眼下秦潼再次踏上无常斋前石阶，只觉百感交集。她父亲读书时喜静，附近无下人侍候，秦潼在门前踌躇良久，方抬手在门上轻敲两下，扬声道：&ldo;父亲，孩儿有事请教。&rdo;

门里秦旭道：&ldo;进来吧。&rdo;

秦潼应声推门而入，转过花屏，几步在父亲书桌前站定，低头道：&ldo;父亲。&rdo;

秦旭摆了摆手，道：&ldo;不必拘礼了，坐吧。&rdo;说着将手中书卷搁下，看着女儿笑问，&ldo;潼儿又哭鼻子了？今日倒是委屈你了。&rdo;

秦潼在旁侧一张雕花木椅上坐下，闻言不由紫涨了面皮，道：&ldo;父亲休要取笑孩儿，实在是今日之事好没头脑，孩儿左思右想不得其解，还请父亲明示。&rdo;

秦旭一笑，说道：&ldo;这位将你一顿臭骂的老爷，乃是我多年好友，他为人不苟合，未尝伪辞色以悦人，又喜面折辱人，骂你一顿已是轻的了。&rdo;

&ldo;这位老爷，可是如今的监察御史，包希仁，包大人？&rdo;秦潼闻言试探道，&ldo;孩儿也曾听闻这位大人盛名，说是廉洁公正、立朝刚毅，不附权贵，铁面无私。孩儿一向仰慕。&rdo;

秦旭颔首道：&ldo;正是，希仁公识清气劲，直而不挠，凛乎有岁寒之操，正是你们这等年轻人的榜样。&rdo;

秦潼连连颔首，心中却颇不以为然。秦旭素来对自己这个女儿放任不管，但却也知道她的脾性，讲道：&ldo;你也不必不平，黄百宝被杀一案为父虽拍了板，但如今包公接了李氏的状子，这案子想来须得重查。&rdo;

秦潼早有预料，但听得父亲如此说仍感不快：&ldo;此案铁证如山，就凭李氏喊冤便要重审，哪里来的道理？&rdo;

&ldo;如此说来，今日厅中问话你已想好如何应对了？&rdo;秦旭看着女儿，语气中不无调侃，&ldo;既是如此，那为父现在便陪你去同希仁公讲明，想来你若是言之有理，他亦必幡然从之。&rdo;

秦潼不由语塞，半晌道：&ldo;此事，孩儿却还未曾想好。父亲当日对孩儿所作判断未曾质疑，可见父亲也觉得李庆便是真凶。&rdo;

&ldo;此案疑点重重，你不妨将之前结论抛却，从长计议。&rdo;秦旭思虑片刻，道，&ldo;既要重查，便好好查，对你而言也不失为学习的可贵机会。&rdo;

秦潼略一思索，便明白父亲意思，当下起身应道：&ldo;是，孩儿必定全力以赴。&rdo;

秦旭笑着摆摆手：&ldo;你也不必紧张，坐下吧。&rdo;他说罢笑看女儿，&ldo;我看包公身边那个青年，不正是你当年所交的小朋友？&rdo;

&ldo;正是，&rdo;秦潼连忙颔首，&ldo;孩儿也正惊讶，不想雄飞哥哥竟投到御史门下做事。&rdo;

秦旭一拂颔下的长髯，笑道：&ldo;这孩子气度不凡，若是能在包公手下历练几年，将来必有一番成就。&rdo;

秦潼心中略不服气，面上便显出三分来，秦旭看了不由哈哈大笑。秦潼自在下面悄声嘀咕道：&ldo;他有几番成就，与我何干？&rdo;

秦旭笑着摇头，半晌对秦潼道：&ldo;我看时辰也不早了，包公此来轻车简随，我便安排他们在西厢客房住下。你和雄飞几年不见，正好前去厮见一番，叙叙别情。&rdo;

秦潼口中唯唯应下，转头从花窗中觑见天色果真暗下来，便起身向父亲告辞：&ldo;既是如此，那孩儿便先行告退。父亲，夜里寒凉，多多注意身体。&rdo;

秦旭摆摆手道：&ldo;去吧，好好招待人家，莫要失了礼数。&rdo;

秦潼遂退出书房，恭敬阖上房门，才转身朝西跨院去。

这知州府衙占地颇大，前衙正是老爷升堂办公之处，后衙有一书斋，又充作会客厅来招待钦差、贵客。衙后宅邸与内衙书斋正隔了一个花园，花园内玲珑山石、泠泠碧池，修建得颇为雅致。而穿过这一花园，便是秦旭的宅邸。秦潼从无常斋出来，穿过一道垂花门，便可进西跨院，正是包公一行下榻之处。

她白日被包公一顿呵责，眼下仍有些头皮发麻，生怕遇见这黑面阎罗。正要派苦茶前去探路，却见展昭从抄手游廊转过来。他已换下一身官服，此刻一身青衣短打，外面罩了件大氅，一抬眼便与秦潼对个正着。

秦潼见着展昭其实也满心欢喜，当下大步上前，拱手道：&ldo;雄飞兄，好久不见。&rdo;

展昭亦笑着抱拳：&ldo;云盛。&rdo;他比之少年时已沉稳不少，笑起来却仍是这幅热诚坦荡的模样。

秦潼忙扯了他袖子道：&ldo;既是来此，兄弟总要做一回东道主。走走走，老酒家的烧刀子与以前一般劲道，咱们叫来几角对坐吃着，也好叙旧。&rdo;

展昭推辞不过，被秦潼引着从角门出了府衙，外面正是一条清静的小巷。展昭在此也曾住过不少时日，自然认得路，便同秦潼一道朝老酒家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