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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没想到第二天,他亲自来宿舍接我——我顿时手忙脚乱六神无主,人间没个安排处。

“只是个短途旅行,何需把整个家都搬了去?”蓝剑笑着用食指指节擦擦下唇。

我面红耳赤到不能言语。

蓝剑这个人,接触越多,越发被他深深吸引。他的确出类拔萃,无论是骑马还是潜水,甚至只是下一盘棋、添一晚茶,他都做得高雅专业且一丝不苟。而这种氛围构成了强有力的磁场,经常吸引一堆或呆望或喝彩的男男女女——他没有空诺,即使是些微小事,即使只是娱乐,他也能十全十美精益求精。

出乎我的意料,蓝剑十分有才华,他对文学与历史的造诣之深,为我辈所望尘莫及——认识他以前,我一直以为他是很现实的人,可听他对《红楼梦》与莎士比亚戏剧的诠释,立即惊为天人。

这是个怎样的男子?从他开始,之前和之后的男人统统沦为配角。他究竟是谁,色色样样地符合我心意?难不成我前世做了泼天的善事,佛祖特意塑这样一个男子补偿我所有的亏欠?

而他又对我亲切备至,如关照脆弱的水晶娃娃。单单注视他深邃而智慧的双眸已浑然忘却世间不快,我开始明白诗仙所描述的“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的意境。

原来这就是被爱宠的感觉——如被供奉,有观音般的端凝。

“在想什么?”蓝剑拍拍我的面颊。

我一笑,不答言,仰望长空——因为天气好,海面又开阔,可以看见满天清冷又灿烂的星子,而且它们离人是那么近,几乎触手可摘。

这样的日子不是不像婚姻的,我们相守相伴,远离人群与物质,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城镇,逗留下来,然后一留就是一生。

(小龙女被困毒蜘蛛洞时曾感叹:若是能与我的过儿一道,即使在这狭窄的洞中一世,我也不会烦闷。)

回来的时候我彻底做放弃壮,虽然学校不至于为此等些微小事给临毕业的学生大肆处分,但操行分数、毕业分配可能统统被影响——但,这又算得了什么?

迎接我的是气急败坏的导师,“这几天你去了哪里?”

我打算以沉默对待接踵而来的苛责。

“保研的表格搁在我这里都快发了霉,你父母家的电话也被打爆——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你大小姐失踪了。”导师用得都是激烈夸张的词语。

“保研?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能置信。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但好成这样,确实令人感到疑虑。

同宿舍的女生觉得我定是动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腕,对我有意地疏远与排挤,对外又编造出诸多难听的谣言。

我沉默惯了,觉得不欠她们任何解释,于是关系更加僵持。

大学文凭只能确认学历,不能保障人品,而毕业的痛苦那样巨大,排山倒海地压下来:回乡、无业、考研失败、劳燕分飞、家庭与社会的双重压力……女孩子本就脆弱善妒,这样一来,桩桩件件都推我作罪魁祸首——她们之前从未这样尽释前嫌地同仇敌忾。

原来我也为促进她们的团结做了贡献,我冷笑着。

至此,我开始了解幼年时的翩翩所遭受的种种排挤,并佩服她小小心性中执着与勇敢的一面——即使是为了逃避琐碎又可恶的现实,即使她其实没有我想像中洒脱释然。

我提早离开了学生宿舍,在外面租赁房屋——这在当时的校园是非常大胆的举动,但正值人人自危之际,且我已有太糟的名声太多的绯闻,大家反而不以为意。

“你这样是否在邀约我同居?”这样大胆的话,蓝剑说来也如此不动声色。

我讶异地看着他:他这样做简直是趁人之危,而他无疑就是一个坏人——他和翩翩厮缠,又这样俘获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却一点也恨他不得——我们前生来世是不是有什么纠葛?也许我是一场永恒的舞会约人不至的女主角,而他是那个失约的薄幸男子。但到了这一世,为什么还是他辜负我?难道也许根本没什么因果轮回,我们生生世世、来来往往,只能参加同一场舞会、期待同一支舞曲、等待同一个舞伴?

谁说凡间苦痛,与色相无关?

我选的楼房颇具风霜,但内部十分清爽干净。因为楼层高的缘故,可以时时感到森森凉意,与学校比起来,更加接近“人间烟火”。

研究生比本科轻松太多,下午的时候大多没有课。我常常赤足踏在地板上,看浓艳的太阳投透过竹绿色的窗帘,摇曳出一串轻微的笑意。

对门院子里开着白玉兰,偶有几片叶子飘下来,打着一个半盹的小猫。谁家的阳台上,两个老人坐在摇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楼下一片矮房,在阴凉的遮蔽里,时不时看到一双劳作的手:绕毛线的、摘菜的、洗着一堆不知名的物件……隔壁女孩好像刚刚开始练钢琴,翻来覆去只是一段音节:叮、叮咚、叮叮咚,击打在人心里最软弱的地方,如玉兰花一般美好。

蓝剑的工作十分出色,这一点我早有耳闻,他头脑聪明、进退有度,关键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几个重要客户,老板正准备升他做部门主管,更不用说他出手慷慨且仪表堂堂这些细枝末节的好处。因此谁都将他高看一眼,就连市场总监在他面前也不敢粗声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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