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平轻摇头:&ldo;没了,只这一句。然后婉儿姑娘就来寻奴婢了。&rdo;
我唔了一声,没再问什么。
因这话,我连着恍惚了几日,大明宫也蒙了数日y雨。
这一日,我照例睡得极早,因着后日便是朔望,竟是一夜七想八想,朦胧间天已朦朦亮。拉开chuáng帐时,熏香炉中蜡烛已灭,浓香在厚重的帷帐内浓的化不开,头更加昏沉了。
宜平听见动静,忙挑开帷帐进来伺候我梳洗。待她将裙上的丝带系好后,我才有些清醒了:&ldo;这雨似乎永不会停似的,你这几日去内教坊了吗?&rdo;
宜平吐了下舌头,说:&ldo;这几日县主总不大舒服,奴婢就寻了个借口没去。&rdo;
真是个偷懒的丫头。我笑看她说:&ldo;别看不起内教坊的学问,婉儿当年就是自那里出来的。况且你借着年纪小多学一些歌舞杂技,日后给皇子们表演时说不能一步登天。&rdo;
&ldo;县主才不到十二岁,怎么就教起奴婢了,&rdo;宜平也就和我说话时伶牙俐齿些,&ldo;婉儿姑娘那是名臣的后代,奴婢自然不能和她比。再说,自打陛下登基了,宫女们也就懒散了不少,毕竟咱们陛下如今是个女人,皇子皇孙们又大多不在宫中。&rdo;
我拍了她头一下,低声说:&ldo;这话也就和我说,知道吗?&rdo;
宜平点点头,乖巧地将我按到装台前:&ldo;今日要陪陛下在绫绮殿侍宴的,县主要jg神一些。&rdo;我静看镜中的自己,说:&ldo;简单点儿好,今儿个不少县主来,我可不想抢了风头。&rdo;
宜平依言照办,只喃喃说:&ldo;抢了风头也好,陛下一高兴说不定就赐婚了。&rdo;
我无言,待她摆弄好,终于长出口气,说:&ldo;午膳要吃的好一些,你去吩咐弄得丰盛些,免得我晚膳不敢吃东西要一直饿到晚上。&rdo;
宜平点点头,依言吩咐去了。
我提裙走到宫门前,浓重的雨幕湮灭了天地。看雨水顺着檐顶滑下,坠落一道道水流,我深吸了一口气,仍在琢磨明日之事,什么样的热闹,能让粱王亲自来提点,却又含糊不清?
我想了片刻,终无奈作罢。不去便是了,何必想这么多。
待回了神,我才发现远处回廊下有个面生的宫女,似有意想要靠近。
我随口支开了门口的宫女,向她招了招手,她果真就跑了过来。待到近前她忙行了礼,自怀中摸出一个锦布包裹:&ldo;这是永平郡王给县主的。&rdo;
我不解看她,她没有再多说,只将布包又递了递。我也不好为难她,接过布包,还未等再说什么她就一躬身跑走了。
待回到屋内,我特地放了帷帐,坐到chuáng上打开那布包。是一张纸笺和一本书。
纸笺的字风骨凌然:&ldo;陛下素来信奉嵇康之道,恰偶得手抄卷,闲暇时或可翻阅怡神。&rdo;
寥寥数句,没有落款。
嵇康的《释私论》我曾听过,因魏晋的书作多流失,从未见过完整一卷,连宫中亦仅有残缺半部。我拿起那卷书翻开,竟有一瞬的恍惚,又连翻了数页,字迹皆与纸笺上一般无二……难道这是他亲手抄的书卷?
我捧着这书卷,竟像触及他微凉的手指。窗外的落雨声渐远了,唯留了cháo湿的味道。
静静盯着书卷,片刻后才发现竟一句也未读全。
&ldo;县主?&rdo;
宜平在帷帐外轻唤了一声,我忙将那信收好,独留了书在chuáng上:&ldo;我有些累,想先睡会儿。&rdo;我说完伸手又放下了chuáng帐。
&ldo;奴婢过两个时辰再来,&rdo;宜平低声说,&ldo;绫绮殿侍宴不能耽搁了。&rdo;
我应了一声,躺在chuáng发呆,因一夜未沉眠,真就困意上涌又睡着了。
待到醒来竟已是huáng昏,宜平抱怨她叫了我数次,我却睡得极沉。她早早备好一切,伺候我又收整了一番,陪我行到了绫绮殿外。我走下时,内里正传来一阵阵清透的笑声。
这声音极好认,是庐陵王的永泰县主,李仙蕙。
同样是皇姑祖母的儿子,庐陵王似乎运道比太子还要差些,继皇位才两个月就被贬出京,独有韦氏陪伴,子女都留在了大明宫中。当然,还有两个在流放路途中降生的女儿,自然被留在了韦氏身边,小一些的仙蕙则被送回了宫中。
对一个七岁的县主来说,之前的动dàng都与她相去甚远。大明宫中的明媚□才是她成长的土壤,她并不知道对于她未蒙面的亲姐姐,她是多么幸运。
我平白感叹了半天,理了理衣裙,着内侍通禀后,静立片刻入了殿。
殿内正是香烟缭绕,宫灯如锦。龙榻后,二十八个宫女持着雉羽宫扇,挑着赤金提炉,焚着龙涎和兰叶调制的熏香,身后十八个青衣拂尘的内侍静候着。屏风后细乐喧音,丝丝缭绕。
因为这侍宴,早有人用暖炉将宫内的cháo湿蒸散,一室暖意融融。
仙蕙正笑着坐了回去。陛下身着红金广袖,极尽雍容地侧靠在塌上,垂着凤眸听太平公主说着什么,忽而会心一笑轻摇头,抬头看我。
&ldo;皇姑祖母。&rdo;我俯身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