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英雄定睛一看,发现大列巴的中指指肚上蒙了一块褐色的东西。那东西扁扁平平,类似一小块皮革。他抓过大列巴的右手,想要把这东西撕下来;可这东西竟然和皮肤粘得很紧,他捏住边缘一撕,当场撕出了大列巴的一声哀嚎。而那皮革迅速鼓胀泛红,仿佛正在吸取大列巴的鲜血。阿浆一眼瞧见了,立刻叫道:&ldo;是棘皮虫!快用卫生水浇它!要不然就用火烧!快点,它有毒!&rdo;
霍英雄一听这话,扭头就跑,要找卫生水回来。未等他跑出几步,施财天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扭一扭的蛇行到了大列巴身旁。大列巴虽然只是中指受伤,但是不知怎的,竟会疼出一头冷汗,口中呜呜直哭。施财天见状,极力的昂起身给他擦了眼泪,又把食指送进嘴里,在尖牙上用力一划。
牙齿刺破指肚,指肚亮晶晶的,是唾液混合了浅淡的鲜血。把食指伸向大列巴,他一言不发的捺住了大列巴中指上的棘皮虫。那棘皮虫如今已经色作深红、饱满透亮。在施财天的一捺之下,它通了灵似的立刻一跳,随即&ldo;啪嗒&rdo;一声落到了沙地上。大列巴终于摆脱了这一块怪东西,但是指肚皮肤如同被无数小针同时扎了一般,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出血点,看着令人心惊。与此同时,霍英雄也如飞而归。见棘皮虫已经脱落了,他一把扯过大列巴的右手,拧开瓶盖就往中指上倒水冲洗‐‐冲一阵,挤一挤血,然后再冲,然后再挤血。阿浆这时也凑了过来,见大列巴的中指血流如注,便告诉他们道:&ldo;出了血就没事了,就怕不出血。不出血,说明毒素进入了血管,皮肤会变得像黄蜡一样又干又硬。&rdo;
施财天好奇的低头去看那棘皮虫。棘皮虫现在大概是个仰面朝天的姿势了,因为表面布满沙粒一般的细密触角,显然都是它用来吸血的利器。
棘皮虫这东西在荒漠中很常见,也很讨厌。它们在饥饿的时候只是土黄色的小小薄片,轻得可以随风游荡,可一旦沾了有血肉的活物,就会立刻变身为小吸血鬼。阿浆命令士兵行动起来,满军营里撒药毒杀棘皮虫。大列巴受了伤,则是因此得了半天假期。
霍英雄抱起施财天,陪着大列巴一起回了房。回房之后他不放心,拉过了大列巴的右手继续挤血,挤得大列巴直叫:&ldo;好了,真好了,真没毒了,饶了我吧……&rdo;
霍英雄把大列巴的手指肚挤得又青又紫,然后撕了窄窄一条毛巾,充当绷带包扎了他。大列巴有了闲心,抬手一扯施财天的上衣下摆:&ldo;小蛇大天神,你行啊,一手指头就把那虫子给摁下去了!&rdo;
施财天向他竖起了受伤的食指:&ldo;他们不是说那虫子有毒吗?天人是百毒不侵的。我比天人更厉害一点,是天神,当然更不怕毒虫。&rdo;
话音落下,他的手也被霍英雄拽了过去,经受卫生水的洗礼。
下午,阿肥来了一趟,送了两副手套和脖套。霍英雄先前见这里的人永远在衣兜里预备着一副手套,还不明就里,现在明白了,原来手套和军靴军装一样,也是必不可少的物品。
大列巴中指受伤,虚弱得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并且把霍英雄支使得团团乱转。施财天呆不住,则是自作主张的又溜了出去。
军营里乌烟瘴气,正在重新搭建房子。他挑着干净的地方走,走着走着就出了军营。在一座小沙丘上盘住了,他忽然想起了那只见多识广的大鸵鸟。大鸵鸟脏成那样还不死,想必也是百毒不侵。回忆起大鸵鸟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颤巍巍的长睫毛,他忽然有点思念它。
忽然间,他感觉有人从背后走过来了。
猛的向后回了头,他看到了大将军。
大将军是独自前来。绕到他的面前站了住,大将军一手扶着膝盖俯了身,另一只手伸到施财天面前张开,掌心赫然趴着一片棘皮虫。
那虫子薄薄的呈土黄色,落在大将军的掌上一动不动。
施财天有些疑惑:&ldo;它死了吗?&rdo;
大将军对着他摇摇头。
施财天抬手摘下了他的墨镜,想要看到他的眼睛:&ldo;你……是什么?&rdo;
大将军继续摇头,看眼角的细纹,仿佛是在微笑:&ldo;不知道。&rdo;
施财天感觉大将军似乎是对自己没有恶意,便盘在原地没有动:&ldo;你干嘛总来找我?我和你是不一样的。&rdo;
大将军合拢手指,将那枚棘皮虫缓缓搓成了渣滓:&ldo;也许是一样的,只是你不知道。&rdo;
施财天沉默了片刻,随即说道:&ldo;不一样,一定不一样。&rdo;
然后他伸展了尾巴想要走,同时低声说道:&ldo;在我的世界里,我和别人也不一样。不一样就不一样,他们至多是不理你,不理你也没关系,如果你总不说话的话,你就不再想说话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