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先生和他的小徒弟战战兢兢站在自己狭小的屋子中,看着那位跟着他们莫名进入这间小屋子里的大人物。
岑千山站在靠窗唯一的桌子边,不紧不慢地翻阅着一卷最新话本的手稿,半晌不说话。
“岑……岑大家。”说书先生结结巴巴道,“这最新的话本都是按您的意思写的。我将那些不相干的妖艳货色全写得凄惨无比。穆大家从今以后就只一心一意对您好。”
岑千山轻轻嗯了一声,只是那薄唇勾起的一丝幅度,让可怜的说书先生松了口气,略微放下心来。
说书先生细细揣摩他的神色,见他确实没有生气,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岑大家,说实话,我写你们二人的故事写了这么些年,虽是拙作,但我心里真心比这浮罔城内任何一个人,都期待看见这故事的结局。”
“听说您顺利结婴了,连结婴都能成功,你一定也有能和穆大家再续前缘的一日。我们都等着看呢。”他搓着手,指望起岑大家亲口给他透露出一言半语,好让他有着最真实的素材,
岑千山顿住了翻书的手,微微侧过脸,“我来找你,便是有一事想要和你请教。我想你写了那么多书,想必……对这方面经验丰富。”
如果不是屋中的光线太暗,那一瞬间,那位说书先生甚至以为岑大家的脸红了。
“什么?”等他听完岑千山所有的话语之后,一下就扑到桌子前,“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和穆大家重聚了?”
对一手情节的热切渴望,让他暂时忘记了对岑大魔头的恐惧感。他甚至还敢拿起纸笔,沾了墨,指望着必要时候,能记上一笔。
“这事你找我就对了,我这专注艳情话本数十年了,一定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岑千山:“你,真的能帮上我的忙?”
“当然,当然。我可是专业的。”说书先生激动地拍胸口保证,“别的不敢说,男女之间那点事,你问我就对了。但不知您想要什么样的?您请坐,坐一会,请别嫌弃,徒弟快去倒杯水来。”
岑千山犹豫片刻,自觉难以启齿,终究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我就要去见她了。但我没什么经验,只想让她更高兴一些。”
“有有有。我这里不论画册,书籍,甚至明灯海蜃台都有。”说书先生一时间兴奋过度,拼命往桌上搬东西,凑近他小声说,“这些,都是让女孩子高兴的。”
这一次,躲在说书先生背后的小徒弟是真的看见岑大家俊美的面容上飞起一层霞色。
但他依旧出手,将师父摆在桌面上的所有东西,扫进了自己的储物袋,并在桌面上留下了一把价值不菲的灵石。
小徒弟敏锐地感觉到,这位传说中强大无双的男人,其实有着一颗纤细而温柔的心。
此刻的他坐在自己家昏暗的屋子中,透窗而来天光笼罩着他整个身躯,使得那张俊美的面容透着一点幸福的柔软,和不久之前见到的那个偏执狠戾的男人,完全是判若两人。
想起这个男人为了自己心尖上的女孩,孤独而寂寞地拼命努力了上百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开始一心一意想给心上人更多的幸福快乐。
从小听着他们故事长大的小徒弟不由发自内心为他感到高兴。
那个坐在窗前之人,整个人看起来都烁烁生辉,令人移不开目光。
小徒弟看得呆住了,有一种因他们的爱情而怦然心动的感觉。他恨不能现在就拿起笔,学着师父奋笔疾书,开始自己的创作之路。
仙灵界之内,
农田的田埂边的一个孩子指着天空飘过的一朵白云。
“看,是仙人。”
在田地中劳作的父母抬头看去,只见一位红衣女子踏云而来,越过碧绿的田野,向着远处的张家镇飞去。
“哎呀,是张家的那位女神仙,”那孩子的父母双手合十,朝着流云远去的方向拜拜,“孩子,快拜拜,让神仙保佑你。”
张家的院子如今是整个镇子里最气派的一间住宅。自从十年前张家的一个女儿在正元节接了仙缘,被引入仙山。张家的日子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幸得家里的主人本性敦厚,不好过度张扬。这才刹住了那些无止境的宴请和馈赠。他们也不愿搬去更为生活舒适的城镇,只还在故土中安家。
因为农户出生,那本来十分雅致的大宅院,被养上了鸡鸭,开垦的菜园。除了晚辈的孩子们被送入私塾读书之外,一家人依旧和从前一般本本分分度日。
正从厨房出来的张家长媳,猛然看见一红衣少女踩着云落进院子里,唬得把手中的碟子都洒了,“哎呀,我的娘呀。这……这是姑姑回家来了。”
围着围裙在院子中喂鸡的张母听见呼声,把手里的簸箕一丢,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奔将过来,一把就将穆雪搂进了怀中。
她的双手因早年的操劳而粗糙,身材矮小干瘦,满面皱纹。身上也没有十分干净清香。但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这个怀抱,会不论在什么时候,都这样不管不顾地冲上来抱住自己。会让穆雪觉得这样理所当然,心安理得。
如今的穆雪,心里不再有幼年时期对这个世界的疏离感。
对她来说,这位对自己有着生养之恩,同自己血脉相连的凡人女子,已经是她真正意义上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