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输了。”伊诺克说。他说这话的时候当然是跟德拉科一样带着点儿喘,但语气很平和。
尽管赢了——跟十六年前一样,德拉科把剑刃从他肩头移走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并不怎么高兴。“可以啊,”他模糊地说。
伊诺克知道这就算是夸自己进步很大。所以他回答道:“是你太久没练了。”
伊诺克见德拉科看着自己叹了口气,就伸出手扶着他,让他慢慢地靠着墙坐下去。他俩互相挨着坐在地板上的时候,伊诺克怀疑德拉科是故意蹬直了腿来显示它们比他的要长一小截。他觉得有点儿好笑,也把腿伸出去放平满足德拉科的胜负欲。德拉科看起来并没有特别满意,不过伊诺克也不准备再为他把膝盖稍微屈起来一点儿了。
他俩上次这样比试的时候伊诺克十二岁,德拉科十三岁。那时候伊诺克还没开始教阿斯塔守护神咒——那时候阿斯塔也还没开始管自己叫阿斯塔。那时候水蓝儿也刚知道德拉科喜欢她,还是伊诺克和布雷斯一起提醒才让她反应过来的。
现在伊诺克再要回忆自己比水蓝儿先一步读懂了布雷斯的暗示时是种什么心态,好像已经很模糊:他只记得他从那时候起就明白自己已经被判出局了;水蓝儿在过去、现在都没有用她看德拉科的目光看过他,未来也不可能会。他那种从一年级末开始的、能称得上是暗恋的感情到那天就结束了,一共持续了不过一年。
在那之后他对水蓝儿的感情就变得很奇怪,不仅别人往往理解不了,他自己也很难表述清楚:他越发觉得她人不怎么样,也再没指望过她会喜欢自己;可是只要她需要,他还是愿意为她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
“我们学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二十九岁的德拉科坐在他家训练室的地板上、靠着墙问,“练它有什么用啊?”
可能是用来争风吃醋吧,坐在他身边的二十八岁的伊诺克想,就跟动物争夺□□权似的。
十六年前德拉科找他到有求必应屋决斗的时候他本来不想去的,他听说过德拉科在午夜放波特鸽子的光荣事迹。但德拉科一再保证自己在水蓝儿的事上绝不会有一点儿不正派,他一听见水蓝儿的名字就被说服了。
那年德拉科说他能撑过五分钟就允许他继续跟水蓝儿做同桌,不然就离她远点儿。伊诺克先出手,那场“赌上尊严的战斗”打了五分钟零四秒。他一向更倾向进攻为主,但德拉科比他强势得多,他不得不改换战术。在斯莱特林同学六年,那算是他俩单独相处时间最长的一次。伊诺克猜想德拉科和他一样,从那天起出于某些难以解释的原因决定了高看对方一眼。
每年去霍格沃茨的时候水蓝儿都坐在贵族包厢里,回家的时候则在普通包厢里跟家人们一起。从那年开始,伊诺克再也没在离开霍格沃茨的时候去普通包厢找水蓝儿一起坐了——那是为了尊重德拉科对水蓝儿的感情,还是为了留住他自己的那点儿骄傲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时候两个男孩儿还很单纯地觉得那天在有求必应屋发生的事是他俩之间的小秘密;现在看来,无所不知的水蓝儿早就把他俩摸得清清楚楚了。
今天仍然是伊诺克先出手,但他俩的技术都已经上了不只一个档次,因此这次的时间要短得多:简单的试探之后三个回合就足够分出胜负了,而且丝毫不影响德拉科感觉出来现在再要赢他比实际上比十六年前难了不少。不知为什么那么纤瘦的德拉科比他的力气要大……但这也不是不能接受,伊诺克想,毕竟他是德拉科。
“我一直不喜欢练这个。”德拉科说。
“那可不行,”伊诺克说,“你可是贵族的典范啊。”
他抽出他的赤杨木魔杖挥了挥,用无声的飞来咒把他俩刚才脱下来的外袍召过来。他自己的放在椅面中央、叠得方方正正,德拉科的是随便搭在椅子背上的。
“那我还不如不当贵族呢。”德拉科一边说,一边伸直右胳膊从空中截住了他的袍子。伊诺克猜想他那个动作是在假装抓住一个金色飞贼。
“你这话说得轻巧。”伊诺克说。他不只一次想过,德拉科要不是个贵族恐怕真就什么也不是……当然,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每次都会被自己的刻薄吓着,但还是忍不住去那么想。
“当个贵族太没意思了。”德拉科说,“水蓝儿也说贵族为了维持自己的尊严把自己跟普通人分开,完全体验不到平民式的乐趣。”
伊诺克猜想自己现在看着德拉科的目光很复杂了,因为那张漂亮得无懈可击的脸上露出了不服气的表情。
“她挺单纯的,学生时代她那样还算有点儿可爱。”伊诺克说,“但搁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她站在‘平民’的角度上说话很……”
德拉科不满地盯着他。
“德拉科,你很成功,这是毋庸置疑的。”伊诺克慢慢地说,“但你的努力不是你的成功惟一的原因。如果每个人在公平的机会下竞争,那你的成功当然也是公平的,当然是你个人努力的结果。但不是这样的,从来都不公平,从一开始就是……”
“啧,”德拉科没听他说完就打断道,“本来就是,有些人生来就更高贵。”
比如你一生下来就比我更配得上水蓝儿,伊诺克想,是这意思吧?
“唔,也是一种解释。”他说,“虽然这样的话你就更得当个贵族了……哈,德拉科,老老实实地练你的剑吧。——但是,既然高贵和低贱从出生就注定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强调努力的作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