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产科里,今日坐班的住院医师孙姣莓很快给孕妇做好的初期诊断,撤掉仪器之后她立刻让李跃和周莜去定手术室,并回头过来安慰床上的情绪无法自控的孕妇。
孙医生轻轻拍拍孕妇,尽量把声音放平和说:&ldo;楚女士,你别难过,人总是有起床气的,现在我们已经去通知你丈夫了,他很快就到。你先做好心理准备,马上我们就进产房了。不会痛的,睡一觉之后你就能看到你的孩子了。&rdo;
陆柏乔站在门口,咳嗽一声:&ldo;孙,孙医生?&rdo;孙姣莓见他来了,就让护士继续陪她说话,自己走出门。
&ldo;这是她的包吧?你赶紧去联系她的丈夫,就说楚仁美马上就要生了。让他赶紧拿上现金和医保卡,必要证件和换洗衣服赶过来!&rdo;
陆柏乔点点头,张了张口又问了一声:&ldo;医生,她还好吗?&rdo;
孙姣莓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压低声音:&ldo;不好。胎盘早剥,ii度转iii度,需要赶紧把孩子生出来才行。现在先给她打点缩宫素,如果她运气好,过会儿就能直接顺产。&rdo;
&ldo;那如果运气……&rdo;
孙姣莓看了他一眼:&ldo;那就准备剖腹产。所以要你赶快去联系她的家人,还不快点去?&rdo;
陆柏乔领命,迅速转身去打电话。孙姣莓长舒了一口气,回头回到了检查室内。
陆柏乔打完一个漫长的电话,把孕妇的包送去寄存,反身往妇产科跑去。
苦难总是在难以预料的时候降临,而且往往比做好心理准备的那些要更痛,痛上百倍。就算大家有办法在事后舔舐伤口自我疗伤,但那一刻出现时所有人都无比脆弱。如果在未来还能得到补偿,估计那还好些,更多的人往往在一无所获中结束这次经历,等待着下一次的到来。
&ldo;不行!准备剖腹产!&rdo;孙姣莓大声说道,&ldo;麻醉在哪?护士过来几个!&rdo;
陆柏乔,周莜,李跃三人站在手术室外的观察室中,看着里面的人忙作一团,孙姣莓穿戴好,举着双手走到手术台上。
&ldo;请问楚仁美是在这里吗?&rdo;这时,有个近三十岁的青年男子满头大汗,拎着一个大包跑了进来,冒冒失失地问。
&ldo;哦,她现在在那,&rdo;陆柏乔指指手术台,&ldo;马上要进行剖腹产了。先生你是她的丈夫吗?&rdo;
&ldo;是的是的,我刚赶过来。&rdo;男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说。衣衫不整,似乎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ldo;那请您先去一楼为她登记入住吧,准备好病房之后再过来。&rdo;一位小护士走过来,自觉地引导他出去了。
三人转头过来,相互看了一眼。
手术时间似乎很短,但三人谁也没有确认时间。没有人来催他们,三位小医生第一次近距离观摩了整场严重胎盘早剥的剖腹产手术。之前他们也都在大体上动过刀子,但这种从鲜活的人体中捧出新生命的感觉,一时间将三人都震慑住了。
三人走出观察室时,还能听到那名新生儿的父亲在里面高兴地隔着玻璃感谢孙姣莓。母女平安,孩子没有任何问题。
陆柏乔不由得笑了,李跃和周莜看了看他,也忍不住一道儿咧了咧嘴。第一次值班遇到产子的几率不高,而能看到产妇和孩子都平安换谁都会高兴。三人交流了几句手术中的细节,正准备往值班室走,突然对面手术室的门开了,一小拨人走了出来。
他们的导师,厉柯严从手术室中出来了。三人身上都沾着血迹,厉柯严也一样。他把自己的口罩和手术帽摘下丢到一旁。
&ldo;你们仨怎么在这里?&rdo;厉柯严皱皱眉头,但随后就好像不在乎了。他不再理睬实习医生们,转身回去对站起身的病人家属,用抱歉的口气说了一句话。
&ldo;我们已经尽力了。&rdo;他说道。
命运很喜欢作弄人们。陆柏乔听着隔壁室内,孙医生和新晋父亲的声音,突然有些无法接受面前的事实。张先生的家属搀扶着他的太太,确保她不会昏倒。张先生的儿子比较镇定,但和厉柯严说话的时候,不一会儿眼眶也红了。
陆柏乔把头转向窗户,这才发现天已经大亮。李跃脱掉了沾血的白大褂,走过来拽陆柏乔:&ldo;走啦走啦。你还要待到什么时候?我们的值班结束了,去吃早饭。&rdo;
陆柏乔把衣服换好,背上包和李跃,周莜一起走出了医院。门口那辆出租车还停着,司机正一脸愁容地站在旁边。他发现陆柏乔正盯着自己看,吓得陆柏乔赶紧把目光移回身边李跃的脸上。
&ldo;啊,太阳真的是黄的。&rdo;李跃抬手遮住阳光。
周莜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折价券,慢吞吞地说:&ldo;那,那个,我这里有两张对面咖啡店的券……&rdo;
&ldo;那一起去吧。小陆,走吗?早上喝点东西再回去睡。&rdo;李跃轻车熟路地搭住两个人的肩膀,周莜像是被吓了一跳。陆柏乔表示同意,于是李跃揽着两人,一齐融入了清晨时分滚滚的人流中。
陆柏乔回头看了一眼九院,发现阳光并不能完全透入大厅,空气看起来都泛着蓝。
另外两人已经走远了,陆柏乔这才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