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一言不发,等待白猴继续说下去,监狱里昏暗的光线将他一半眼睛遮在阴影里,一明一暗下,猴子的表情变化更加地清晰。
“如今我成现在这个样子,害不了你什么,不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罹索’?”见他还是不说话,白猴追道:“小兄弟,不是我骗你,从古至今,你猴哥我混过多少地方,你是听也没听说过,我见过好多‘罹索的’尸体,那些都是急火攻心、怨念太深而死,死后方圆一百米寸草不生,连秃鹫都不敢靠近,就这样任其腐烂、熔化,听传言说,这是上天要收回他们的灵魂,任何人不许动他们尸骨。我亲眼所见,那些尸体的头颅上,那些颜色诡异的毛发,我拔掉一根仔细看,竟然是有些透明的……”
迪打断了它的话:“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正如你说,你我现在都是这样,能干什么?”
“不!”白猴充满褶皱的眼皮顿时睁圆,尖利的獠牙咧了出来:“我是不能干什么,但是你能干的事情多了。”
它的眼里很浑浊,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正当迪在猜测的时候,他右边又响起了敲玻璃的声音,回头一看,是隔壁的房间的一只豚鼠,白猴忽然吼起来:“小哥!别跟它说话!这家伙有个疯子的头脑,心狠手辣……”但迪没有听见,他已经按掉了开关,走到另一边按下了与豚鼠的通话键。
“迪先生,你好。”豚鼠鞠了个躬,它身上两圈肥肉堆在了一起,小爪子在嘴边抓来抓去,眼睛里都是星星。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先生,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我不小心听到了一些传闻——是关于狼途。”
迪愣了一下,熊猫警官对他的警告又浮现在脑海中,他作了‘请说’的手势。
豚鼠眼里闪了闪:“不知道猴子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是这所监狱的消息通。那天放风的时候,我看见其中一个狱卒贸然离开的岗位,接着不久,狼途也不见了,这绝不是巧合,它在预谋什么……”
“预谋什么?”
“我为了你,替狼途杀了一个讨厌的家伙,它告诉我,它要去报仇。”
“怎么报?”
豚鼠冷笑一声:“先生,想知道全部的消息,天下哪有那么容易到手的事啊。”
“什么意思?”
“很不巧,我精通唇语,刚才猴子说的话,我全都破译了。现在我知道,你是变异人……我明白鼠就不说模糊话了,现在你只有两条路,一,在逃狱的时候,带上我一个,我可以把消息卖给你,保你一条小命;二,乖乖让我以这条消息换我五年减刑,你最好的下场是在博物馆里呆一个世纪。”它眨眨眼:“选吧。”
白猴在另一边上蹿下跳,把玻璃拍得直响,但是迪没有为它回头。
十多分钟后,他们谈妥了……
……
监狱门外,看门狱卒叼上一根烟,打火机里的火每次燃起来又熄灭了,他抬起头张望,天空那头的云层像正在痉挛的胃一样皱缩在一起,风向随着天色的渐暗开始乱起来,脚下的海面起伏涌动——龙卷风要来了,而在混沌的那一头,一个小小的黑点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垂下眼,终于把烟点着。
渡轮在终点站停了下来,前来探监的客人们陆陆续续下来,它们在门口登记,眼睛里和天空一个色系。
迪依然在布垫上坐着,每隔一小时就会有一只巨大的眼睛出现在他面前,这一次他同时听到了广播:“蓝头发的混蛋,有人来探监了,躺到这里来。”玻璃门抬升起来,管道口从墙壁上伸出来一米。
迪的双手被铐住,坐在椅子上,有点好笑地看着对面的妇女补妆。
妇女补完妆放下镜子,脸上花白的粉扑扑往下掉,但未干的泪痕还清晰可见,她拢了拢大胸,清清嗓子说:“唉我生了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天天忙里忙外的不知道在干嘛,结果养成了你这破脾气,本想着你赚了大钱,我有福享了,现在好了!蹲监狱蹲监狱!跟你不争气的爸一个德行!”她把镜子怒摔在迪的头上:“你再不在了,谁来照顾我?这下我慢慢也老了,往后没有好日子过了……”说到这里她有一次哽咽,伤心得嚎啕大哭。
女狱卒在一旁也被感动得哭个不停,忙过来扶住她:“你不要太难过,人嘛,总要犯点错误。”
“绝对不是!犯错误犯错误,我看他就是个不孝子!过年时也不见得回来几次,恐怕他连我这个妈都忘记了!得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啊,以后我也不想活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