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有些疲惫,昨天他休息的太晚了,今天又消耗了太多的体力。随着这五年逝去的不只是时间,还有他不少的精力,毕竟他已经三十六岁了,也不年轻了……
感受到怀里的重量,陈默轻轻摇了摇头,放下了撑着脑袋的手。
小念青看陈默睁开了眼睛,乖乖地离开陈默的怀抱,把医药箱递到了陈默面前,陈默有些欣慰地摸了摸小念青的头,打开医药箱翻找起来。
还缺一样东西……陈默皱了皱眉,低声对着小念青说了句什么。小念青点点头,又跑进了房间,这一次没过多久就又跑了出来,严景铄看到他裤子口袋里似乎是装了什么东西,比他进去之前鼓了一点,但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让他惊讶的是,小念青这一次没有奔向陈默,而是直接跑到了门口。小念青没有直接打开门出去,而是回过头看着不远处的陈默,乖乖地说了一句,“爸爸,我走了。”
“去吧,路上小心。”陈默叮嘱道。
小念青点了点头,但是没有立即出发,反而盯着站在一边的严景铄看了一会儿,之后才打开门跑出去了。
屋子里的两人:“……”
“看来他不太喜欢我。”严景铄挠了挠头,有些无奈地笑笑。
“念青有些认生。”陈默不置可否。
念青么……严景铄想起来那个女人的名字似乎是叫青雪,他当初总是“邹老师”、“邹老师”地叫她,不知道原来她还有那么美的名字,不过这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吧,那么温柔的女子是应该有一个温柔的名字。
严景铄听过陈默叫她名字的样子,那时候的他温柔似水,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的笑意,根本让人想象不到原来那个人也是有这样的一面的。后来他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要多了解那个人一点、多一点、再多一点……然后他如愿以偿。他知道了陈默在学校的作息规律,知道了陈默喜欢提前多久来办公室备课,知道了陈默喜欢在上课前打一个小时的网球,知道了陈默一般在下午五点回家……那个男人就像是一台计时精准的时钟,但是却可以为了一个人——仅仅是那个人,打乱了自己所有的时间而无怨无悔。
严景铄看到的陈默是冷静得近乎冷酷的一个人,他的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似乎对什么都毫不关心,但是对那个人是例外。只有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他看到的陈默才会笑、会怒,会紧张、甚至也会害怕,会有哀伤、也会有喜乐……他变成了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机器。
当然,也不是一个神。
在严景铄心中,陈默总是和神有那么点关系的。初见时,严景铄就认为陈默就像个天使——拯救了他的天使,那个天使坠入了凡间,但是却坠入了别人的世界。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就不能是他的世界呢?明明拯救了自己的就是他啊,明明在他的世界里停留过啊,可是为什么他却不愿靠近自己哪怕一点点呢?在五年前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一丝犹豫,就这么残忍地留下自己一个人了呢?
严景铄知道跟邹青雪相比,自己什么都不是,他也不傻,能感受到陈默对于他的厌烦。如果是别人,他早就放弃了,但是那是陈默啊,陈默是不一样的。所以他渴望能得到陈默的注意,渴望陈默能分给他一点点感情,真的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明明他奢求的并不多,但是为什么就连这一点点都不愿意分给他呢?
严景铄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睛里闪过的一丝红光,这个名字让他想起了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一些不是那么开心的事情。严景铄有些烦躁,他看着闭着眼睛坐在那里的陈默,下意识地问出了一句话:“老师,邹老师呢?”
陈默猛地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严景铄。
已经很久没人跟他提起过青雪了。那是他心中的一个空洞,那个洞中总是会不停地流出鲜红的血来,但是没有什么能填补那个空洞。刚开始的时候他会痛的彻夜难眠,但是这几年来他已经学会了忽视那个空洞,他逼着自己向前看,拿小念青和几乎无休止的工作暂时堵上那个不断流血的空洞。他逼着自己不去看、不去想,但是还是会思念,那种深入骨髓的思念时不时会在夜深人静时、在午夜的梦中刺入他的心脏,让那个空洞再次流出汩汩的鲜血来。
每当这时,他就会呆呆地坐上一会,什么也不想,看着窗外无尽的黑暗放空自己。等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脸上的时候,他才会回过神来,看一会儿睡在自己身边的小念青的脸,然后起床开始新一天的工作,他会给它足够的时间让它自己慢慢恢复,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自愈过程。
在严景铄说出那句话后,陈默感到有一根刺刺向了那个堵住了的空洞,然后它就再一次随着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流出鲜红色的血液来,然后再慢慢地流向自己的四肢百骸,缓慢而痛苦。
陈默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明白心里的痛苦就该留在心里,哪里会有什么人真正关心别人的苦难,但是他太疲惫了,以至于有些掩盖不住自己的表情。
陈默侧了侧脸,向后靠在了椅子上,冷冷地说了一句:“她已经过世了。”严景铄楞了一下,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知道邹青雪是个非常善良的人,是个好人、是个温柔的妻子、还是陈默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