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未能听见回音,来人似乎也没有恶意,兴许只是乘舟路过的游人,只有隐约的水波流动声隐隐传来。
只是……
白轻墨眸色微沉。她只听见船的声音,而人的气息仅仅方才泄露了那一瞬,现在便又收拾得很好,静静的纹丝不动。
和兰箫对视了一眼,白轻墨微微颔首,挥手示意流风与兰幽将小舟朝声音源地靠过去。
拨开重重莲叶,一片碧绿中央,有一块相对宽敞一些的水域,荷叶比别处要少一些,因此显得比较亮堂。而在这一小片水域中央,正漂浮着一叶小舟。
白轻墨坐起身来,靠在船舷上,目光看过去。
没有人撑船,船篙横放在船头,两端恰巧格在两簇荷叶中,避免了小舟四处乱漂。一位身着青色衣衫的男子静卧在舟中,闭目假寐,双臂横在脑后,搁在隔板上,两条腿也搭在另一边的隔板上,懒洋洋地享受着上方阳光的沐浴,看那姿态真真是闲适得紧。
白轻墨上下打量着那位男子,微微蹙起眉。
面目平凡,衣着算得上清逸但也是较为普通的料子,浑身上下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然则正是因为太过普通了,普通到一放在人海中便再也寻不着踪影,这才与那人身上的气息不相符。
这时,兰箫的船也从荷叶中冒出头来,缓缓停在了离白轻墨不远的边上。
二人对视一眼,再将目光投过去。
阳光浮在水面上,泛出淡淡的金色波纹,微风拂过,碧绿宽阔的荷叶在水面上投下大片浮动的阴影。
男子淡淡地睁开眼。
并未因眼前忽然出现的两条船而愣怔,男子的目光平静地掠过兰箫,在他身上微微停顿,然后挪开,落在了白轻墨眼里。
触及那人的目光,白轻墨微微一怔,一时间竟莫名的有些出神。
那一双眼,仿佛蕴藏着海一般的沉静与深邃,却又似天空一般邈远空灵。漆黑的眼底平静无波,仿佛包容世间万物,映照万千气象,纵使尘世风云翻涌,他自岿然不动。
这双眼……
脑海中忽然闪现那一双柔情似水却平静如海的眸子,一味的包容,一味的温存,却常常含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白轻墨微微一颤,心中陡然警觉起来。
这个人……
那人的气息尽数收在那一双眼中,柔和而渺远。他睁开眸子的那一瞬间,浑身便仿佛一柄被剑鞘套住的千年古剑,浸在寒潭之中,静谧安详,纹丝不动。
也只有这样一双眼,才让此人浑身的气度和谐了起来。
半晌沉默,双方都在相互打量着。男子仍旧是懒懒地躺在小舟中自始至终没换过姿势,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再看一眼白轻墨与兰箫,脸上露出一抹稀奇的表情,然后状似十分自然地打破了此时的沉默。
“……你们是谁?”
流风与兰幽嘴角同时抽了抽,对视一眼,决定再也不说话了。
兰箫微微挑起眉毛,对这男子的反应感到有些好奇。白轻墨亦有些无言。
他二人自出江湖以来,声名远播,尤其是那一身的香气,数米之外便令闻者无不立知来者身份。这许多年确实还没碰见如这般不知江湖事的人。不过,看此人的面色,又不像是撒谎的模样……难道是山中隐士?这一身的气度倒挺像个方外之人,只是,若是为了美景而来,也应该挑个清静些的,荷花开得更好些的日子,怎又会选在这华清州最热闹也是最混乱的六月?
面对男子的疑问,兰箫到底是没失了风度,坐在船上,对那青衣男子拱了拱手道:“在下碧落教兰箫。”说着对白轻墨点了点头,“那位是沉月宫白轻墨白宫主。敢问阁下高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