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橘极为嫌弃地挪了个地儿,挪到向漠北脚边,用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腿。
向漠北弯下腰,挠了挠它的下巴后抓住它的两只前爪,将它提了起来抱在臂弯里,在楼明澈旁处的另一只圈椅里坐下。
阿橘已经上了年纪,向漠北遇到它时它又伤了后腿,莫说旁人,便是它自己,都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甚至一开始向漠北救治它时它还心有抗拒,不想再活,是以当时还挠伤了他的手。
可后来,向漠北将它们这些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生命照顾得无微不至,在遇到他之后它们遇到的所有人都很温柔,渐渐的,它才想要继续活下去。
这个家,这些人,太温暖太温柔,它们谁也不想离开。
所以无论是它还是三黄兄弟还是小花,全都朝着圆滚滚的身材长,便是阿乌,自打来到静江府,本是完美的身材如今也都长膘了。
近来秋寒愈来愈浓重,阿橘畏寒,习惯找温暖之地来窝着,因它年纪及腿脚的缘故,向漠北早早就吩咐了廖伯及小秋注意着给它点上炭盆,还特意叮嘱向寻为它搭了个小窝,炭盆就摆在它的小窝旁,照说当比这前厅暖和才是,可他偏要到这厅子里。
兴许是知晓向漠北今日早早便会来到厅子,一如往日晚饭时那般它都会来厅子圈椅下趴着,偶尔上前来蹭蹭他的脚。
小花本是窝在角落里睡觉,闻得向漠北的气息睁开眼来,见着阿橘窝在他腿上,它便也蹿了过来,跳到他身上,蹭在阿橘身旁,睁着圆溜溜的褐色眼睛摇着尾巴看他。
向漠北神色温和地也挠挠它的下巴摸摸它的背,它这才长长地“喵”了一声,趴在阿橘身上舒服地眯起了眼。
阿橘也不恼,任它将自己当软垫,就像长辈宠溺自家孩子似的。
向漠北也任一大一小两只狸奴就这般趴在自己腿上,温和的模样不像冬寒,而如春暖。
柳一志也朝他身旁凑来,瞧着阿橘与小花都对他亲昵不已,极为诧异:“向兄,它们都是你养的?”
楼明澈已经吃完了一个柿子,这会儿正在吃第二个,边吃边哼着声饶有深意地笑道:“憨子你绝对没想到你这位向兄还是个兽医呢吧?”
柳一志睁大了眼,将又咬了一口在嘴里的柿子狠狠往下咽,眸中半是震惊,半是钦佩。
向漠北并不理解柳一志眸中的钦佩是为何,君子远庖厨,更远这些牲畜,读书人向来人人自诩君子,莫说人人都自命不凡,但却是人人都不屑甚至不齿靠近这些低人数等无足轻重的生命,但凡见着,大多都避而远之。
而若是见着同为孔先贤门生的读书人亲近它们,皆觉震惊嫌恶,难以理解,更莫说是读着圣贤书却做兽医如此有辱先贤之事。
这于所有读书人眼中,与有违天道几近相同。
柳一志虽然性情耿直,但终究是个读了十多年圣贤书的读书人。
是以楼明澈挑着眉噙着笑不无深意地说完这话后便一副好整以暇地盯着柳一志的反应。
看他究竟是如大多人那般震惊过后是面露嫌恶,还是真只在乎向漠北这个朋友而其他一切皆无所谓。
“向兄不仅才学了得,竟还有技艺傍身!”只见柳一志满眼是光,那从中流露出的钦佩不是作假,不见嫌恶,反是称赞道,“向兄你可真是太令人惊奇了!”
向漠北心如风过湖面,拂起波澜,面上却是拧着眉如看傻子般看着他。
楼明澈将眉毛挑得更高,笑意更浓,又咬了一口手中柿子。
可真是个与众不同的憨憨。
却也只有这般与众不同的人,才会生出与向嘉安这浑身是刺的小子交朋友的想法来。
啧啧,这柿子可真是甜到腻口。
向漠北不置一言,但听柳一志又道:“向兄,我能否摸一摸这只胖橘?”
兴致勃勃迫不及待的口吻,好奇又欢喜的神色,一脸期待地看着向漠北,见向漠北神色淡漠并无搭理他的意思,便挠了挠头,呵呵笑着解释道:“我小的时候养过一只小狸奴,没养活,那之后就没敢再养了,我连自己都挨着饿,不敢再害这些小家伙们的性命,不瞒向兄,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般胖这般干净的狸奴!看得出向兄待它很好,它还有它们都很喜爱有向兄在的地方。”
它们是指向漠北捡回家里来的所有大小生命。
阿乌这会儿正领着三黄兄弟趴在厅子的门槛外,整整齐齐地排成个“一”字,皆将下巴搭在门槛上,歪着脑袋滴溜着眼睛盯着柳一志这个浑身上下透着憨直气息的陌生人瞧。
“向兄就是这张脸生得太冷了,心地其实好得不得了!我若是女子,嫁人定——”
柳一志愈说愈有些无遮拦的话还未说完,便有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按到了他嘴上来!
他猛地一愣。
只见阿橘不知何时被向漠北托着两只前爪将其举了起来,就举在他眼前,阿橘那双看起来总是懒洋洋的眼睛此刻就与他的眼睛同在一条线上,它那毛茸茸的爪子就正正好按在他的嘴上!打断了他的话。
然而,柳一志是一脸震惊,阿橘也是一脸茫然。
下一瞬,柳一志忙别开头去用力呸呸,阿橘也不无嫌弃地从向漠北手里蹭了下来,蹿到门边,将自己那按过柳一志嘴的爪子飞快地朝门槛上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