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小四儿?”赦大老爷被这话砸得,直接从椅子上出溜下来,好容易才被儿子扶着爬起来,便扯着嗓子吼道:“男的?你不是喜欢女人么,怎么又变成男人了?”
从上辈子的经验来看,他家琏儿喜欢的都是女人,而且口味还相当杂,大姑娘小媳妇俏寡妇他都能上手。但,他绝没有断袖的倾向啊。
也正是因为这个,即便贾琏一直拖着不成亲,贾赦才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的。他只当是儿子还没遇见中意的,却没想到竟然是步了自己的后尘。
宇文家的都是什么人啊!皇帝老儿霸占老子,当儿子的就妄图对老子的儿子强取豪夺,还有没有天理了?!他往常看着宇文小四儿倒比那几个更讨他喜欢些,可谁知这个才是藏得最深的,一肚子坏水全都泡在自家琏儿身上了。
冥冥之中,圆滚滚、胖嘟嘟,会冲着自己咯咯笑,会粘着自己撒娇,会骑自己大马的大孙子,轰地一声就成了泡影,一眨眼就消失不见,变成了了一张让他无比熟悉的面瘫脸。
宇文小四儿!
赦大老爷暗暗磨牙,分析着自己要是废了那勾引儿子的小混蛋,皇帝老儿是会大义灭亲呢,还是对他痛下杀手呢?嗯,亲情跟耐情的交锋,想来也会让皇帝老儿左右为难、万分纠结吧?!好吧,皇帝老儿总是说耐他,就用这个当成耐的考验吧!
一想到,也许就因为宇文小四儿,他老贾家即将断子绝孙,他一辈子都抱不上大孙子了,赦大老爷就想杀人。他上辈子就没能抱上孙子,这辈子要是还不给他抱,死不瞑目啊!
“父亲,您没事吧?”贾琏见他老爹脸色忽青忽白的,最后更是变成了铁青色,额头上都有青筋爆起。怕他出事,贾琏连忙扶着他坐好,轻轻拍抚着胸口替他顺气,又倒了杯温热的茶水给他。
他并没有想到一句话把老爹气成这样,不禁就有些懊恼起来。早知如此,他就该缓一缓再说。而不是受那死面瘫的撺掇,回来跟老爹直接摊牌。
原本在他想来,既然老爹能跟皇帝老儿搭伙过日子,那对两个男人之间产生感情的事,应该能够接受。却没想到,老爹也是个不能推己及人的,他这当爹的可以州官放火,却不准自己这儿子百姓点灯。
“父亲,儿子与他情投意合,决意长相厮守,求您成全。儿子心中只有他一人,旁人再看不在眼里,惟愿与他一人相守,求父亲莫再逼儿子成亲。况且,您与那人也是情深意重,虽都是男儿身,却比这世上许多夫妻都要恩爱幸福。”
贾琏咬咬牙,一撩衣摆跪在了贾赦面前,一个头磕在地上。既然事情已经摊开来讲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好歹也得求得老爹松口才好,不再整□□着他成亲才好。
不说这个还好,贾琏话刚一出口,赦大老爷便炸了,“你能跟老子一样么?!老子再怎么不肖,那也是有儿有女的,至少完成了给家族传宗接代的任务。你呢?想跟老子比,先给老子生个孙子出来,你才有那资格。你……”
贾赦还要指着儿子的鼻子骂,却忽而顿住长叹一声,颓然地跌在椅上,捂脸道:“琏儿,你起来,都是我的错,我的错……若非我这个做爹的,给了你错误的示范,你也不会误入歧途。你先回去吧,让我静一静。回去歇着吧,去吧……”
他老爹要是暴跳如雷,或者怒火冲天,贾琏还能觉得放心。自打十来岁起,他老爹总是一副元气满满,冲劲十足的样子。虽然有时候会犯二,但他总是那样神采飞扬的,让周围的人都不自主地受到感染。
可以说,贾琏从来没有见过他爹如此颓丧的样子,就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整个人都蔫巴了起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件事似乎对老爹的打击很大,大到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这让贾琏不由地手足无措,讷讷地站在那儿不想走。生怕自己一转身,老爹就想不开那啥了。
即便再不想走,贾琏到底还是被撵出了书房,独留下他爹在房中忏悔。但,真的是忏悔么……
是的,一等宝贝儿子走得看不见了,赦大老爷立刻就变了脸色。一张垂头丧气的脸,登时就变得狡猾狡猾的,嘴里还发出“嘿嘿嘿……”的奸笑。
老爷他的大话都已经夸出来了,甭管儿子看上了谁,老爷他都得给儿子弄到手。这话既然已经说了,老爷他就没打算再收回去,不然在儿子面前多丢面儿啊。
不就是儿子耐上个男人嘛,不就是那男人是宇文小四儿嘛,不就是宇文小四儿是皇子嘛,不就是这个皇子很有可能登上皇位嘛,不就是未来皇帝不能无后嘛……这些都算嘛!
唉,终于可以了却一桩心事了,儿子终于要嫁……不是,是娶妻了。虽然未来儿媳妇有些不合他心思,但谁让儿子喜欢呢,谁让他这个爹就是开明呢。越想,赦大老爷越觉得自己的父爱,别提有多伟大了。
一想到这儿,大老爷便高兴起来,翻箱倒柜地把自己的家底儿都翻出来,盘算着准备多少嫁妆……不是,是聘礼才合适。不管怎么说,宇文小四儿也是金枝玉叶,得多给些好东西,才不会丢了儿子的脸。
不过,也不能就这样轻易成全那两个小混蛋。敢瞒着自己这个爹,在私底下暗痛款曲,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爹了?这回要不是他逼问,说不定琏儿个小混蛋还不跟他说实话呢。一想到自己在这边着急上火,两个小混蛋却过得逍遥自在,赦大老爷就暗自磨牙。
等明日他就进宫去,去好好跟皇帝老儿合计合计怎么折腾两个小混蛋,当然顺便还要提个亲。必须是宇文小四儿嫁过来,皇帝老儿若敢不答应,老子日后就不跟他下棋了。当老子的就被压得不得翻身了,宝贝儿子可不能如此。
当然,还有一个传宗接代的问题要解决,但这不是什么大事。贾家光是在京城便有八房族人,金陵更多有十二房,还能挑不出来个承嗣的娃娃不成?再不行,就给他家迎春招个上门女婿,给他生个胖孙子也一样。
经过一夜的挑灯夜战,赦大老爷终于拟好了聘礼(嫁妆)单子,往怀里一踹就直奔皇宫而去。这个时辰,等他到了宫里,正好下早朝,还能跟宫里蹭顿早膳。
还没出书房的院子,就看见了儿子贾琏,正一脸忐忑地朝书房走过来。大老爷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一夜之间,儿子就憔悴了不少,小脸儿白刷刷的,眼圈黑得更被谁揍了一样。
“儿子给父亲请安。父亲,您昨日才回来,怎么不多歇息一会儿,这么早是去哪里?”贾琏请安之后,便小心翼翼地打量老爹的脸色。发现虽然不复昨日的颓丧,却也没有往日的精力充沛,双眼无神眼眶发黑,连往日总是上翘的嘴角都有些耷拉了。
“我进宫去。”赦大老爷长吁短叹了一阵,拍拍贾琏肩膀,“琏儿,为父已经写下了辞呈,预备告老还乡,回金陵定居,日后再也不回京城这个伤心地的。咱们家的爵位,自然是要传给你的。你已经长大了,继承爵位之后,想要做什么……唉,好自为之吧,我是管不了了。”
“父亲,您……”贾琏傻了,他爹这是真心灰意懒了?连告老还乡都祭出来了,真打算一走了之?还有,宫里那位能放手?若真是因为他和小四儿,弄得两位长辈劳燕分飞,那他们可就罪无可赦了。
贾赦不管儿子,心中暗自得意,老子走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就不信还哄不住你这个小鬼头。如此又拍了拍贾琏的后背,带着满身的萧索走开,留给儿子一个充满暮色的背影。
深感事情大条了,贾琏也不敢耽搁,跟在贾赦后面往宫里赶。这事还得好好跟死面瘫想想办法,可不能让老爹真的跟他爹闹翻,不然他俩可就真成天下罪人了。万一那位的脾气一个控制不住,变成个昏君怎么办?
贾琏并没有想过,他老爹是在耍着他玩儿。实在是这些年赦大老爷在儿子面前的信用太好了,那副护犊子的样儿,实在让贾琏无法想象他爹会逗他玩儿。
而此时,先他一步来到乾清宫的赦大老爷,正揪着皇帝陛下的耳朵,一手叉腰茶壶一样地怒吼,“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竟然都不告诉我,你安的是什么心?全都瞒着我,当我是傻子耍呢是不是?皇帝老儿,你说,你是不是有外心了,说好的坦诚相对呢?快说,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到底瞒了我多久……”
宇文祜十分无奈,老老实实地听训斥,乖乖巧巧地低头认错。他现在对那两个小混蛋也满腹怨言,跟恩侯摊牌竟然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让他丝毫准备也无。天知道,他一下早朝便铺面迎来雷阵雨,心里别提有多塞了。更何况,还不是因为他做错事,真是无妄之灾了。
“我告诉你,以后要是还有事情瞒着我,尤其是我琏儿和迎春的事情,你就给老子等着。老子要跟你分手,分手懂么!就是再也不给你好脸,再也不跟你下棋,再也不让你亲近,再也……”
“再也不敢了,公爷!看在小的伺候您这么久,饶了小的这回吧。”
红楼之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