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晋为何要与这陌生修士会面?又为何不光明正大,反而如此行迹可疑?
但灵识尚未触及可窥探范围,明晋身旁坐着的修士便怒喝道:“什么人!”
江游豁然一惊。
他飞快将灵识收了回来,同时沉入水底运转柔水之意,将自己整个人与整片湖水融为一体。
那名修士已站到船头。
他方才话语用上了炼气化神境修士的威压,因此周遭之物都被他震了一震。湖水在那一瞬间呈现出诡异停滞的姿态,无论湖中鱼虾水草也好,画船之中饮酒作乐的修士也罢,均被压地难以做出任何动作……方才人声鼎沸便好似错觉般,蓦地死寂如坟。
此时他斗篷上的兜帽也已取下来了。月光洒在他平平无奇的脸上,落在他冰冷的瞳眸之中,诡色异常。
月色清冷,湖面死寂如坟。
那修士凝眸感受了两息,忽然转头朝江游方向看来。他脚下整艘小船霍地乘风破浪,也朝江游所在水面之处飞驰而来!
而随着他的这一动作,整片湖域也重新鲜活了起来。飞溅的湖水落回水面,泛起轻微涟漪;周遭鱼虾惊慌甩尾,攸地窜出好远;隔壁画船里的修士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举头四顾眼中惊骇难定……
江游瞳仁骤然紧缩!
短短瞬息,他的柔水之意便已覆盖整片湖泊。但那人却迅速发现了他藏身之地,显然比江游至少高了两个境界。
若江游被发现,以他如今修为来与此人对战,决计死路一条。
危急关头,江游却豁然冷静了下来。他疯狂运转浑身精元,将之全部倾泻而出,一层一层加深周遭柔水之意。他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他感觉到湖水像是温柔的情人安抚着他的心……
时间在这一瞬间骤然停止了。
江游微微睁大眼。
他看清了蔚蓝湖水流动痕迹,并不像溪流那般从高往低娟娟而下,而是打着转儿流向湖中心;他看到了鱼虾游动的痕迹,惊慌失措下吐出细小的泡泡,一点点浮上水面;更听到了水草摆动身躯倾述心底的声音……
这整个湖泊的一切一切,他居然都在这短短一瞬间,完全看见清楚了!
——他再一次进入了这种难以言喻的玄奥的状态。
他好像成了这湖中的一根草,一尾鱼,乃至于一滴水……
他便是这个湖泊,这个湖泊便是他!
他看到了他正上方水面之上停下身影的修士,还有他皱紧的眉头;他感觉到那修士不死心地再一次用神识扫过整个湖面,到底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他听到四方声音杂乱无章涌向他的耳中,却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等他终于能过滤大部分无用信息,他看到那名修士已重新在小舟之中落座。他只听到明晋恭敬的声音:“答应尊者之事,明晋必会办成;但尊者答应明晋的事……”
他看到那名修士冰冷的目光落在明晋的面容上,眼中一览无余的讥诮与蔑视。他听到明晋忽然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听到那修士傲慢而意味深长的声音:“放心吧,只要你将此事办妥,承诺你的本座必会做到。”
月色清冷。
江游从这种玄奥的感觉中脱离而出时,那名修士已结束与明晋的谈话,披上斗篷消失在夜色里了。江游又静静在水底沉了片刻,确定那名修士不会再折返回来,方才上了岸。
满身水迹如退潮般退回湖中。不过几息之间,江游浑身衣物已清爽干燥如初,全然看不出不久前他在这湖中游了泳。
他揣摩着先前那种感觉,又忍不住思索明晋与那修士的所密谋的内容。怔愣了半晌,终究是轻叹一口气。
——明晋所图应当是家主之位。但是那名修士呢?
江游在黑暗里换回了原先的衣物。将所有痕迹小心抹去,他才回道望春楼。
此时明晏正趴在窗边,饶有兴趣地观看楼下行人。等发现江游推门而入,他便豁然背过身子,挡住窗口:“哥哥你回来啦!”
江游点点头,注意到他的脸颊有些红:“你在看什么?”说话间,人已至窗边,与明晏并排而立。
明晏挺起胸膛,试图遮住江游的视线。奈何他的身形实在太小了一点,只好又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就是不给看。
但江游已经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