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的表妹,贺凌云顿时老实了一点,解释道:“娘,我根本不当那丫头是女的,她做得一手好兵器,我一时激动逾矩,已经知道错了。”
贺夫人又沉吟半晌,语气和软了一些:“要不,还是尽早完婚吧,你表妹也不小了,你的伤跟她好好解释……”
“娘,我是要上战场的人……”贺凌云皱眉道,“我得为表妹着想。”
贺夫人狐疑的瞅着儿子的脸,不明白他何以对婚事推三阻四:“你是武官,一辈子都要上战场,难道一辈子不娶?”
贺凌云一时语塞,沉默许久之后闷闷的开口:“等我从北边回来吧。”
“恩,”贺夫人点点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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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凌云离开后,紫眠躺在床榻上想了许久。贺凌云讲的话触动了自己的心事——目前朝中无人,大家忙着争权夺势,却没有他什么事……他只是个普通的伎术官而已,向来被人忽视,当官许多年,除了贺凌云,文武官员里没有熟识的朋友。师父说的很对,他在权谋上就是一只三脚猫,却偏偏要往死路上撞。
紫眠不敢将心事告诉贺凌云,凌云是宰相一党的,而他自从明白了自己的身世,已决心与宰相势不两立了。他想靠自己的力量与宰相斗,便愚蠢的找上吕大人;在吕大人问他何以转变立场时,他更是愚蠢的暗示了自己的身世——不能怪自己发烧昏头,他根本就是权谋白痴,往日在朝中不露锋芒,只是因为自己无能,浑浑噩噩罢了。
这样的状态,自己坚持下去到底能得到什么?他头一次不愿意用法事来为母亲解除怨气,想通过自己的力量,去扳倒宰相、皇后,甚至是太子……他以为这样做才能真正告慰母亲的亡灵,然而获悉真相时巨大的冲击,让他在冲动之下已经走错了第一步棋……
后面的路该怎样走?紫眠不禁茫然。
“师父,”这时候明窗尘进入船舱,走到紫眠榻边呈上一片名刺,“司农寺丞楚大人求见您呢。”
“楚大人?”紫眠坐起身来,疑惑道,“我没与他打过交道,难道是来求卦的?告诉他我在病中,没法子施展法术……”
“不是,”明窗尘摇摇头,“他说了,一是来探病,二是为了他的恩师大理寺卿吕大人而来。”
紫眠一怔,这才想起之前贺凌云有提到,这位楚寺丞是吕大人的得意门生。想到来人与吕大人有关,紫眠有些忐忑不安,但仍然点头应道:“请他进来。”
紫眠勉强起身迎客,换过衣服,略整衣冠,就见司农寺丞楚珣走进了船舱。
病中望气占卜不准,紫眠只是打量着来人,就见楚珣面如冠玉温文尔雅,很是面善,此人在朝中口碑甚好,才华横溢品性纯善,能得正直的吕大人器重,看来传言不虞。
二人互相见礼,寒暄后落座,楚珣落落大方的开口道:“得知大人贵体染恙,早就想来看望。”
紫眠心下惴惴,只能浅笑道:“有劳楚大人了。”
“大人不必客气,”楚珣接过明窗尘奉上的茶水,谢过,偏头望向紫眠,目光温和眸若点漆,“紫眠大人的事情,恩师吕大人已经告诉在下……”
正文第五十八章旱灾
楚珣的话让紫眠暗暗惊心。眼前这人既然是吕大人的得意门生,吕大人将自己的事对他和盘托出也并不奇怪,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难道是要替吕大人出面,与自己合作?
“吕大人跟在下提起紫眠大人时,着实义愤填膺,”楚珣放下茶杯,见紫眠表情尴尬,忙笑道,“不过在下倒认为,在这件事情上,恩师的态度倒有些过了。”
“此话怎解?”紫眠有些疑惑的望向楚珣。
“京师干旱半年,再拖延下去势必民生凋敝,大人向恩师提出这样的计划,也是为民着想嘛……”
紫眠顿时惭愧无比,嗫嚅道:“哪里……在下并没有……”
“哎,大人何必过谦,”楚珣清亮的眸子直视紫眠,温煦笑道,“所以,在下此番正是为大人的计划而来,不瞒大人讲,在下想与大人合作。”
紫眠一愣,旋即问道:“这事吕大人可知道?”
“吕大人不知此事,在下是瞒着他前来的。”
紫眠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吩咐明窗尘回避之后问道:“楚大人想与下官如何合作?”
“很简单,大人只需短期内不要作法施雨,用舆论迫使吕大人推行的新法失败就好。”
楚珣的话出乎紫眠意料,他诧异的望着楚珣,疑窦丛生:“吕大人,是楚大人的恩师吧……”
“唉,正因为吕大人是在下恩师,在下才不得不……”楚珣轻声喟叹着与紫眠对视,目光里尽是无奈,“恩师为人耿介,有时难免刚愎自用,推行新法时急功冒进,反成扰民之举。”
“扰民?”
“是的,”楚珣点点头,“下官供职司农寺,平时常去田间,凡事看得真切——就拿新法中的‘青苗法’来说,为了防止富豪在青黄不接时放高利贷取利,法令规定由官府借贷青苗钱给农户,秋后还款,只收取二分利息。可实际上,地方官员为了政绩,执行青苗法时大多强行抑配,利息也远远超过二成,这种借贷由官府撑腰,百姓哪敢不还,遇上年成不好,为了还青苗钱,农民只有再去借高利贷,甚至卖儿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