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昕发出这样一番感慨,自是不知自己正罹患一种许多年后被人称作躁郁症的疾病。而紫眠的轻度抑郁之所以会对他的胃口,实在是因为追本溯源之后,二人的病因是如此雷同。
紫眠微微退开一步,垂首一礼,只是冷淡答道:“臣惶恐,恕臣告退。”
元昕早已知道紫眠的脾性,再歪缠下去也怕他着恼,何况刚刚服下的丹药药性极快,此刻小腹间已升起欲念,也顾不得其他了。想到自己寝宫中尚有美人相待,元昕潦草打发走紫眠,兴冲冲往寝宫去。
“弄丢玉玺,放走十五岁以下的俘虏,哼,亏他想得出来。也罢,幸而有他,中原才会得来全不费功夫,朕得纵容他一次。早料到一个修真炼道之人根本无力统治一个国家,朕早等他将江山拱手让出,至于近日江南又冒出的小朝廷,吹灰之力便可攘除。”元昕一路走一路想着,称霸的野心跟着膨胀的情欲一起水涨船高,使他的精神越来越亢奋,“朕生平三愿:国家大事皆自我出,一也;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前,二也;得天下绝色而妻之,三也……”
这三愿正一步步达成,怎能不叫他志得意满!元昕想到此脚下一顿,嘴唇半藏在赤狐裘高领下微微一笑,苍白俊脸难掩病态。
寝宫中的美人正在发脾气,又抓又骂得将一名宫女推搡出去。那宫女蓬头散发,先是跌跌撞撞倒在地上,跟着又飞快的爬起来,捂着被抓破的脸踉跄退下。元昕对她看也不看,只顾欣赏美人微嗔薄怒的酡红脸颊,对她的一双潋滟明眸醉心不已:“美人,闹什么脾气?等我等得心焦么?”
“叫我等就罢了,还尽找些笨手笨脚的伺候我。”龙白月媚眼乜斜,娇嗔着偎进元昕怀中。
乖乖,仔细看这皇帝长得真不错。是否该风流一下,方不枉自己的骚包血统呢?
元昕性急,一把扯去龙白月身上的白貂坎肩,将她抱上龙床,用牙咬着拔下她鬓边的金簪子。龙白月先是双腿还盘在元昕腰上,在他的手摩挲着滑进她鲜红色绉纱裙中时,终于撑不住笑喷:“哈哈哈哈,不行不行,我还是很纯情的……”
元昕情欲被撩起,容不得她抽身,盯着身下美人愕然道:“你说什么?”
“我说,要是不知道你是咋样人,或许还能跟你慢慢培养感情呢。现如今?没门!”龙白月推开元昕,径自起身,拽着他身上的狐裘啧啧道,“还穿这一身,作孽啊!天打雷劈!”
“妖精,想我死么,”元昕发狠,抓了她就往身下按,“当心我要你先死!”
龙白月吐吐舌头,眼珠子一转,笑答:“你只说对半句。”
说着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将元昕一把推开,自己也后退几步,冲他笑笑,腾地一声便凭空消失。元昕惊出一身冷汗,知道自己撞了邪魅,奈何在这节骨眼上也顾不得一腔怒火,他急急抓过一名宫女杀火,冲太监吼道:“给朕召海夫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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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眠呢?怎么还不回来?”龙白月躲在天师宫中,一边低头整理乱发,一边焦急的问明窗尘。
刚刚一出“金蝉脱壳”唱得可真够惊险——宝儿用法术变成她的模样,而她则扮成宫女被宝儿打出去,这一切都发生在燕王眼皮底下,如果当场被拆穿,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明窗尘宽慰她道:“放心吧,我已经做好暗号,师父知道你得救了,马上就会回来的。”
龙白月闻言刚松一口气,却又开始心跳加速——紫眠终于又要回到她身边,他终于要回来了……
宫人请安的声音隐约从殿外传来,轻轻一声“紫眠大人”,惊得龙白月倏地从凳子上弹起,她察觉自己失态,又红着脸讪讪坐下,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激动,站起身望向珠帘掩映处。
细碎的珠帘被轻轻拨开,龙白月睁大双眼,看着紫眠浑身透湿的走到她面前。他像是刚刚浸过水,衣服紧紧黏在身上,额前一绺绺乱发还滴着水珠,消瘦的脸被深秋寒水冻得发白,更衬得眉睫似墨染一般。
他的眼睛清亮、黑白分明,定定凝视着龙白月,紧绷的脸在初时的紧张之后,蓦然微微一笑。这笑容有久违的温暖,也包含着歉疚,那样谦卑小心,叫龙白月看了心口发疼。她原本想笑着走上前去,可最后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闷头冲进他怀里。
是的,为了今天这一面,她受尽委屈,活该他被她追讨欠债。龙白月的手攀上紫眠的肩,手指碰上他潮湿的头发,便紧紧抓住,毫不在意是否会拽疼他。直到紫眠倒吸冷气的声音惊醒她,她才稍稍退开。
分开半步的距离正好可以教她仔细看他,龙白月牢牢抓着紫眠不肯松手,双眸近乎贪婪的盯着他的瞳仁,连眨眼都舍不得。
离散时明明攒了千言万语在心头,见面了彼此却紧张得说不出半句话。紫眠一径望着龙白月笑,笑意越来越深,逼得一向聒噪的龙白月不得不找开场白:“你……你要喝茶吗?”
该死,她的花魁风范呢?龙白月尴尬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紫眠终于轻笑出声,摇头低语道:“不……谢谢你……谢谢你这样面对我……”
不骂不怨、不惊惧不问罪、不心灰意冷、不茫然若失……种种让他苦恼烦闷得夜不能寐、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态度,她统统没有——就好象分别这么久他只是走了一段路,转个身绕回去,她还在原地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