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还弥留着方才的疯狂,可是陷入疯狂的两个人却不约而同的醒了。
沈安平只着单衣坐在床边,他表情冷峻,嘴唇紧紧的绷着。自成年后他就没有这般狼狈过,此刻,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他要拿生命保护的人。
他狠狠的伤害她,也狠狠的伤害了自己。
她哭泣的声音像一把把尖刀,全数插在他的心上。他不知所措,甚至不敢靠近她。
他指端的火星一点点将烟吞灭,灰烬断裂,一点一点散在烟灰缸里。那一抹消失前的烟云让他和她仿佛置身于云雾之中,飘渺而虚远。
沈安平只觉得顾平安瑟瑟发抖的肩头是那么瘦削,好像一阵风吹就会不见了。
&ldo;沈安平。&rdo;顾平安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她疲惫抬头,哭红的双眼看上去是那么楚楚可怜。
&ldo;沈安平。莫非吃了很多安眠药。她妈妈去世了,你要结婚,她受不了了,所以她吃了很多安眠药你知道么?&rdo;
顾平安看似毫无波动的语调让空气都变得压抑静然。沈安平和顾平安都各自占了房间的一方位置。厚重的窗帘也拦不住窗外灿烂温暖的阳光,而人的心,在这璀璨的阳光下无所遁形。
沈安平沉默的吸了一口烟,烟糙刺激的味道在他肺里流转,最后融汇。他只觉得迷茫,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好像怎样都是不对的。
好半天,他才被顾平安的声音从一片死寂的唤醒。
&ldo;莫非是我的亲生姐姐。她和我一天生日,一样血型,我早该想到的。异卵双胞胎,跟电视里播的一样。&rdo;她冷冷的笑了,自嘲道:&ldo;我的妈妈,哦不,我和她的妈妈,她得了癌症,她快死了,她死前的愿望就是我们一家团聚。而莫非,因为我和你的关系,不愿意!你明白了么沈安平?我们必须分手!&rdo;
他的心,微微的痛了。他不矫情,在工作上感情上他一直是个强势的人,也许是成长环境的关系,父亲从小到大对他的态度都很生硬,父亲是军人,只有黑和白,永远不懂灰色地带。所以对待他的态度一贯的强硬,棍棒夹带,在光鲜的光环下,优渥的物质享受下,他其实一直比平常家的孩子受的教育还要严苛。
他对自己的要求一直是极高的。他努力成为最优秀的,得到了每一样他想要的,包括父亲吝惜予人的赞赏。惟独她顾平安,他似乎怎么努力都够不着,即便拿绳子绑在身边也会逃走。
他熄灭了香烟,一步一步走向她,将孱弱到不堪一击的她锁进怀里。她一贯瘦,节食的时候更像是不要命一样。可他从来不觉得她不健康。而现在,她是那样瘦,抱在怀里都觉得硌手。不用问他也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到底经历了怎样复杂的心路。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爱过谁,除了顾平安。在没有顾平安的时候他也曾看见自己身边的兄弟可笑的谈爱情,他们这样背景的人总是难遇到自己和心意的人。和自己的一个世界的总是牵涉这样那样的利益牵扯,感情不再纯粹。不是一个世界的却又随着时间久了,由于各种原因发生各种摩擦,最后闹得神伤心死。他总是庆幸,顾平安在他似水不漏的保护下保存着那样单纯的心性。他总是感激她的任性和骄纵,正是谁也受不了才好,那她就只能是他的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还是不可以,他留不住了,他保存了她这份单纯,却没想到在她这颗单纯心里他自己排在了最末位。这种无助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措,可他还是垂死挣扎。
&ldo;平安,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他们总会理解的。&rdo;
顾平安还是哭:&ldo;谁来理解?谁来理解?&rdo;她失控的抓着沈安平的肩膀,用力的摇晃:&ldo;你说啊!你说!&rdo;
沈安平皱眉,看着她失控,歇斯底里,他更加痛恨自己竟是毫无办法,他轻声挣扎的说:&ldo;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一定不可以,相信我,我把那么多不可以变成了可以,不缺这一件。&rdo;
&ldo;我想相信,可是我知道,怎么做都没有用。因为比起你,我更不能失去我的家人。&rdo;顾平安无助的偎在他怀里,她的眼泪洇湿了他胸口的衣服。湿热透过意料贴合在他胸前,和心房一墙之隔。微烫的感觉让他微微震颤。
&ldo;成全我吧,这辈子我只想做一次孝女。&rdo;
&ldo;……&rdo;
顾平安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她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么?
可是要成全她吗?沈安平做不到。
&ldo;我做不到怎么办?平安,我没法成全你。&rdo;他发了疯的拥紧她,体内的疼痛感又蠢蠢欲动了。
这一次,顾平安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任由自己沉沦在他臂弯的温暖里。
也许,他们都累了,谁也不想去想下一刻会怎样,因为这一刻的温暖任谁也无法放手。
他们像倚靠着彼此存活的兽,谁也不知离了对方会怎样。这么多年,即使他们之间再怎么别扭也不曾像现在这样,这么强烈的感受着将要离失的割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