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我好困呐江哥。”江凌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垂下的眼眸透出神性和悲悯。可语气是少见的温柔,他微凉的手指抚上类子默的眼睛:“睡吧。”睡吧,睡吧,等睡醒了,一切都会解决的,太阳会重新照耀到你们身上的。他把类子默的头轻轻摆正,缓缓直起身,看向废弃实验基地。有选手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想要跟随帮忙,但是被江凌摆手拒绝了。“不用。”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仿佛不是去拆足以让s级虫族毙命的引爆装置,而是赴一场平常的宴会。于是选手们目送江凌独身一只虫渐远,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望着他手持一把长伞,身影消失在危险的黑暗深处。选手们低下头,右手放在心脏上方,朝江凌离去的方向行礼,不知何时泪水已经蓄满了眼眶。5活着,没死。本文中死的虫不是他俩。在下章开始前,小声再说一遍可能的雷点:本文有虫死,但江宝和柚子妥妥he。江宝结尾会回箭头。黄昏战争(6)黄昏战争(6)广袤的太空,一望无尽的漆黑是永远的背景。然而,在这恒久的漆黑当中,擦出了一抹光亮。这光亮起先微小,然而它旋转着、裹挟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像铁花飞溅,像焰火四散坠落,像超新星爆发产生的绚烂星云。以绮丽流光中的赤色蝴蝶为中心,照亮半边天幕。每一道光亮都是一道置虫于死地的攻击,而围绕着它的光亮成千上万。磅礴的力量,浩浩荡荡地向魔花螳螂翻涌而来,带着不可阻挡之势。在如此耀眼的光芒面前,所有的星辉都黯然失色。蝴蝶悬停在太空中,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魔花螳螂,蝶翅舒展,其上鎏金纹路交错,像是经由神明书写的神谕,高贵而威严。帝国尊贵的皇子殿下,帝国皇冠上璀璨的明珠,尤利西斯,终于向世虫展现出了他的真正实力。道道流光与魔花螳螂种族天赋移动的大块陨石狠狠对撞,碎片迸溅,能量以撞击点为中心波纹状向外迅速蔓延,辐射到的区域被一扫而空。太空中不能传声,倘若能的话,那么这片战场甚至于首都星内虫子听到的响声一定是沉闷而巨大的。尤利西斯占了上风。流光击碎陨石击中了魔花螳螂,突破甲壳的防御将他庞大的躯体洞穿。魔花螳螂肢体零落,虫身蜷曲成团,一个虫族经典的虚弱状态的防御姿势。他受到了重创。不过,可惜的是,流光没有击中魔花螳螂的致命部位,秦丰目前还活着。尤利西斯上前,准备给他最后一击。突然间,他的动作猛地一顿。共享的伤害瞬间袭来,引爆装置自锁程序强大的威力生生迫使他不能维持虫型,尤利西斯喷出一口血。生死之战,一分一毫的破绽足以让虫殒命。秦丰立即抓住时机反扑。地板冰凉而且覆盖着灰尘和污血。在平常,有点洁癖的江凌是不会选择坐在上面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他已经没有力气支撑着身体了,引爆装置上的自锁程序令他损伤巨大。即便使用了系统给的特殊道具“给依萍的伞”,剩余伤害依旧重创了江凌,在他没有化为虫型、单靠肉体硬抗的情况下。他坐在地板上,支着腿、上身倚着已经毁坏的引爆装置,用手抹掉嘴角淌出的血。冷白的手背和上面殷红的鲜血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和引爆装置接触的另一只手手骨已经完全碎掉了,软塌塌地吊在皮肉上。江凌没仔细看,但他估计形状应该跟被大货车碾过、又被放进烧烤架上烤的老鼠饼差不多。烧烤鼠饼,油炸薯饼,有点想吃薯饼。在这个严肃的时间节点,江凌的脑子居然跑到了别的地方。没办法,只有通过想些别的转移注意力,他才能忽略身体各处不断传来的剧痛。内脏和其他器官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铁锈腥气涌上江凌的喉咙。真他雌的疼啊。江凌低头轻轻喘息着,细密的汗珠从额角冒出。疼得抱着脚吱哇乱叫是bkg不能做的事,江凌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也许就是bkg所要付出的代价吧。就像掐腰给命文学、女人你在玩火永远镌刻在霸总的字典里一样。不过令江凌感到很欣慰的是,他还活着。不用再经历一遍死掉的感觉,这点还是不错的。系统在江凌的脑子里嚎啕大哭:【呜呜呜呜呜我的宝你受苦了。】声音堪比百把唢呐齐响,吹的曲子还是百鸟朝凤。哭得江凌脑瓜子嗡嗡疼。江凌幽幽道:“你别哭了,你再哭就真的把我送走了。”【呜呜呜。】系统捏住嗓子,几声抽噎仍控制不住地从喉咙里挤出。它很伤心,悲伤得白色身体上都出现了点绿色,哆哆嗦嗦地爬到了江凌头上。骨缝间除了疼以外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痒意,像一群蚂蚁在爬,是s级虫族强悍的自愈力和系统的治疗能力共同配合修复江凌的身体。引爆装置所在的实验室正对着废弃实验基地的大门,视线穿过重重叠叠的黑暗、阴湿晦涩的通道,能看到从大门漏出的一线天光。江凌低着头,发丝垂在脸上,阴影盖住了眼睛。耳膜也损伤了,因此江凌现在听不到来自外界的声音,脑子里只有不间断的尖细耳鸣声,像一台坏了的电报机。和系统的呜咽声。“你们中还有虫的种族天赋是治疗?”江凌开口,状似无意地问。【本来没有,但是有个族虫他变异了,正好用—】系统反应过来,蓦地刹住了嘴。时间紧急,似葵星的爆炸虽然已经被阻止,但是战火依旧弥漫在帝国各处。算算时间,再试试重新掌控肢体的感觉,江凌觉得差不多了,起码血不哗啦啦流了,于是他站起身,走向废弃实验基地出口。江凌径直向外走。怎么该说不该说都叭叭往外抖呢,系统欲哭无泪地跟上,恨不得以头抢地:瞧我这张嘴呀。一杯你开胃,我喊了一声美……啊呸,这又是哪个不着调族虫的脑子。这时候就不要再讲什么相声了好吗?!系统亦步亦趋地跟在江凌身后,白色掺着绿色的团子脸皱成了一坨蔫巴巴的白菜。忽然,江凌停住了,系统没看路,跟着撞到了他的小腿。系统从他的腿侧看过去,看到废弃实验基地门口空地前,一排排军校生整齐地列队站着。似葵星所有幸存的军校生都在这里。气氛庄严肃穆。他们低着头,右手握拳,放在心脏上方,一向挺直的脊背微弯,向江凌行礼。这个场景就很像某一个凄风冷雨的特定场景,江凌觉得。比如说,在濛濛细雨中,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虫子分列两边,手持黑伞,严肃地朝墓碑鞠躬行礼。江凌:不是,我还没死呢。列队的军校生们中站出来一个代表,是认识的虫,最高军二年级生,怀仁。他背后的家族在此之前是中立党派之首。中立党派审时度势、明哲保身,不随意站队,不倒向任意一方势力。怀仁走到江凌身前,对江凌微微欠身。低下头看到刺目的鲜血从江凌指缝流下,他嘴唇颤了颤,抬起头时眼里满是敬佩和感动。如果没有江凌,所有的军校生今天全都要丧生似葵星。怀仁欠身对江凌说了些什么。江凌摆摆手,指了指耳朵。他听不见。耳膜还没恢复,只能从怀仁的口型中分辨出他一直在重复的“效忠”之类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