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陈玉娥抹去,溅在脸上的朵朵血花也早被大雨洗得干净,天边闪过了一道耀眼的树状闪电,将她的脸衬托得像白瓷一般美丽纯洁。
李衍低下头,看见了一只乌黑的手掌,他沉红蓝黑的血液沿着手掌边流成了一条线,在小指的末端,血滴啪嗒啪嗒往下掉,那是大雨之下苍白的红。
“原来你也会流血,红色的血。”
陈玉娥微微张着嘴巴,指尖接下一滴血,随即放到了鼻间嗅闻,她的眼神迷离,好似已经醉了。
李衍很久没有流过血了。
他身体里的血液虽然都已经替换成了太一混沌水,但他自身并没有造太一混沌水的能力,他的造血系统也没有消失,只是处在了空转的状态。
如果将他的胸骨和髋骨等骨头的空腔打碎,还是能看见嫣红的血色汩汩的。
此刻,他的心脏和胸骨都碎了,太一混沌水和血液混在了一起,当然,还要加上这雪域瓢泼的大雨,不知道是不是要比内地的雨更加干净圣洁一些。
“不如你尝一口看是什么味道。”
李衍说着艰难地咳嗽了几声,血沫子在雨的巨幕下没飞出去多远,就被拍在了地上。
“你当我傻,东皇神君的血液,是有那么好尝的。”
地上的陈玉娥笑着流尽了最后一点黑色的眼泪,很快在李衍的面前碎成了一地石渣,话语是从背后传来的,她话讲完,那手抽出,李衍的胸口变得空空荡荡。
他踉跄着倒向释迦牟尼殿前的石阶,殿内的红衣喇嘛盘坐在佛祖身前,藏香袅袅,经文朗诵声在殿内回荡。
那红衣喇嘛即使有通天的法力,也只是不停地诵经,懒得为殿前晕开的点点嫣红抬一下眼皮子。
看来礼佛信教,有时候也是有门槛的。
道神窃取香火,不可饶恕,人伤死乃日日有之,还不值得大师出手,不信他教者,便入堕天地狱,救有何益。
从殿内往殿外看,只见阴沉的大雨下,女鬼的手慢慢褪去血色。
李衍坐了起来,脸上有几分掩藏得很好的异色,他胸前的伤口开始愈合,有太一混沌水,他死不掉,但没了心脏,还是让他有种一口气上不来的感觉。
“你又变回之前的模样了,原来一个人的改变,是这么快的事情。”
陈玉娥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滑腻的皮肤变得粗糙,唇隙翻起了獠牙,眉间还长出了第三只眼,正是顶着小度母名号时作恶的凶鬼模样。
她什么时候变了回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罪孽,太沉重了,能犯下那样罪行的人,一定已经没有了良心,要是谁能幡然醒悟,再坦然面对那样的罪孽,那他一定能立地成佛。”
李衍怒道:“刚健者赎罪,怯弱者逃避,积重难返的罪孽不会消失,背着它活下去,比背着他死去还难?”
“一个已经恶贯满盈的人,怎么又会变好?变好了,又怎么能释然?不,不,不行的,太沉重了,他一定会疯掉,死掉,或者继续行罪。”
李衍冷笑。
“我向来不喜欢怯弱的人,你,或是那些被你杀死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有胆变成鬼杀你复仇,多可笑,多憋屈,想到他们什么也不做,就有人替他们复仇。。。”
长舌在石阶上舞动,十指的指甲疯狂削起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