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再一次印证了我从六岁开始思考的命题――一个人能否有善终与他是否行善事无关。
于是十六岁我又成了孤儿。
命运的极端残忍之处不在于它给予你多少伤害,而在于它把你置于一个被害者的位置,却不允许被害者埋怨。
它给我一个巴掌,又赏我一个甜枣。
比如六岁的我在失去双亲之后立即又有了一个正直善良的父亲,在十六的我失去养父之后给我重新找到了我的亲人――我的舅舅,舅妈和表哥。
我一直拥有挺不错的生长环境,优渥的物质生活和十足的爱意,这些大概都是命运给我的甜枣。
我不能怨恨什么,我的生母教导我要做善良的人,我的养父也一直在巩固这个概念,善良的人不能埋怨命运的不公平,我也没有指控的权利――这世界上还有流离失所的人,只要还有比我更惨的人,我就没有喊痛的权利。
何为公平呢?
我拥有不错的样貌,不错的脑力,接受了优质的教育,抛开我的悲惨的身世,我就是别人口中的幸运儿。
我是最不能指责规则的人。
第2章第一章
我爸被送进医院那天,我刚刚分好班,坐在新班级里期待着放学后和朋友约好的一起去肯德基商量商量骑行计划。
那时候我满心以为自己的生活会和普通的男孩子一样,平时上上课写写作业,放假了打打游戏,出去玩一玩。虽然偶尔做梦还会梦见六岁的那场车祸,但我已经花了许多年和新的爸爸乃至整个交警队培养出默契了――时间的确能够治愈一些伤痛,我已经能够享受和单身汉老爸相依为命的日子了。
被老曹点名叫出去的时候我还有些意外,毕竟老曹不是我的新班主任,我也不是热衷于和老师搞好关系的学生,在这个除旧迎新的时间点,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要来找我。
老曹平时说话慢吞吞的,这次却说得很急促,反光的脑门儿上还沁着一层细汗。
他说得太快以致于我听了两遍才整理出一些信息,我爸受伤了,目前在人民医院接受治疗。
骑上车往医院赶的时候我才细细地揣摩出了他没说出来的那层意思――情况不是太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听见风在我耳边呼啸而过,却没能传递来空气。
我的鼻息里尽是浓厚的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我常常懊恼那天我没能骑得再快一点儿,如果我骑得再快一点儿,我是不是就能见到那个警察叔叔的最后一面了。
我无意见他憔悴苍白的样子,毕竟老爸是个很大男子主义的人,他最不想把不够强大的一面露给我看。
我只是想早一点儿赶到医院,在死神挥下镰刀前跟他谈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