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医院已过午夜。深暗的走廊尽头,亮着一小把昏黄的暖‐‐阿诚给他留着灯,从床头,穿过门上一小栏磨砂玻璃,茫茫地,终夜迎着他。
那是整个世界最安宁的时刻。
阿诚背上有伤,睡下的时候是半趴着,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手里攥着被边,好像生怕坠到深不见底的梦里,明楼把那只手救下来,把明台的纸飞机,轻压上手心,帮他握住。
这么浅浅一握,他的手臂,就放松下来。
手心是冷的,可是额上有汗,明楼知道是疼,他把止疼药还给了阿诚,上次从他那里没收的时候,还余下四片,就放在床头的小抽屉里,没和他说。
他撑在床头的小案旁,看阿诚一会,浅眠一会,天不亮就离开,回家,叫小朋友起床,送他去学校。
第九只纸飞机落上阿诚的床沿,那夜,他终于在明楼走之前醒了一次。
明楼倚在床边的沙发里,草草盖着大衣睡着了。
阿诚看着明楼,浅咬了一下唇。他想叫一声,哥,又怕吵醒他。他想听他叫,阿诚,又不敢听。
身子撑起来一点,他够到沙发扶手,明楼的手扶在上面,他的手一点一点,慢慢靠过去,像小老鼠,走过一只睡着的猫似的。
这个动作扯着背上的伤,疼得屏住了呼吸,可是唇角,忍不住扬起了。
无名指的指尖,和明楼的轻挨了一会,烫着了似的,退了回来。
动作大了,一支箭一样的疼,在后心拦着,气息提不上来。阿诚陷在病床里,咬着牙,才觉出来,疼不在伤处,是在眼底。
这疼,像有声音一般,一下把明楼惊醒了。
明楼什么也没说,只俯过去,亲了亲阿诚的眸子。那对眸子是潮湿的,像初初破茧的小夜蛾,他吻得它们听话地合上了。
这么一乱动,疼得睡不着。明楼坐在床头,把阿诚扶起来一点,两人共着一枕,阿诚的额头,就依在他颊边,静息了片刻,就破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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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台开始在纸飞机上,给阿诚哥哥写情书。
那夜明楼掩上明台的房门,回卧室冲了澡,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明台像只小鸟一样扑棱出来。明楼一回身,小朋友就立在他膝前,仰着头,眸子忽闪忽闪的毫无睡意,说了一句他无法反驳的话。
&ldo;大哥,你每天晚上都去医院,陪阿诚哥哥睡觉么?&rdo;
小朋友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明楼盯着他没说话,他歪头,迎着那目光,也不动。明楼妥协了,他把明台抱起来,朝卧室走。
大哥好久不抱,破例了,明台隐约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搂着明楼的脖子,欢喜莫名,晃荡着小脚丫,得寸进尺地说:&ldo;大哥帮我和阿诚哥哥说几句悄悄话,好么?&rdo;
明楼把小朋友掖回被窝里,捧着一双小脚丫捂了一会,问他:&ldo;什么悄悄话?&rdo;
明台欠起身子,凑在明楼耳边,嘀咕了好一会。
小小的情话,一个字顶着一个字的甜腻,招架不住,明楼没听完,他说:&ldo;悄悄话是两个人说的,你和阿诚哥哥的悄悄话,都告诉我了,还叫什么悄悄话?&rdo;
&ldo;下次,大哥和阿诚哥哥的悄悄话,明台也帮你说。&rdo;小朋友央求着。
&ldo;大哥和阿诚哥哥的悄悄话,要是连你都会说,大哥不就白当了。&rdo;明楼捏了捏那朵不知害羞的小脸蛋。
明台想了一会,眸子一亮,讨好地说:&ldo;那我帮你亲亲阿诚哥哥,好么?&rdo;
明楼支着下巴,皱了皱眉,反问:&ldo;谁说我要亲他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