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凉河自由战线和邻国军方交易的电子账单。
一组邻国向凉河南岸增兵的卫星红外动态扫描。
几十页情报分析报告。
报告预测了凉河边境一场恐怖袭击,和世人所知的十几年前那场民族□□,时间恰好吻合,落款签着一个名字。
明楼。
梁仲春开着车,摇头一叹说:&ldo;这么大的事儿捅出来,什么保密规则也没违反,有点儿厉害。&rdo;
阿诚想着那个入侵者,没留心听。
梁仲春兀自参详着:&ldo;你看,他们对待消息,和对待秘密,是两种尺度,说好了是秘密的,事儿多大,也绝不许揭出来,可是泄露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是消息,事关国家安全的大消息,怎么揭也没人敢拦着。&rdo;
那次袭击引发了系统应急自毁,资料库锁死了,阿诚明白,这不是泄密,文件是入侵者上载的。看上去像泄密的样子,是为了给揭出此事的所有人,一个免责的理由。
掌握这份绝密文件的只有两个人,他和明楼,不对,也许是三个,王天风。
王天风暴露了明楼。或者,明楼暴露了自己。
街景纷纭如织,看得阿诚目眩,他的目光收回来,就落在驾驶台上,几盒摇滚cd,上头那一盒里,夹着一张照片。
他拾过来细看,照片小小的,四方,黑白,上面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抓拍的,小家伙在巷子里跑,一回头,乌溜溜的眸子,像一只受惊吓的小动物。
这世上讨人喜欢的孩子,都有几分像明台,阿诚看着,唇角不知不觉扬了起来,梁仲春在反光镜里看见了,说:&ldo;苗苗。&rdo;
&ldo;好些年没见他了。&rdo;
车流一缓,梁仲春转头,瞟了一眼说,头一回见他,是五岁那年,小家伙认生,他妈妈从身后把他捞到我跟前,让他叫爸爸。
&ldo;你猜他说什么?&rdo;梁仲春目视前方,拿捏着孩子的声气:&ldo;叔叔,你是坏人么?外祖母说,我从前的爸爸是个坏人,以后,只许好人当我爸爸。&rdo;
阿诚低头轻笑,一时竟不知这父子俩哪个更叫人心疼。
他想明台了。想着小家伙,打小就没有父亲,想着小家伙的大哥,此刻不知在什么地方。
梁仲春挑起眼皮,扫过反光镜,打了个岔:&ldo;我这不算什么,那位前局长,还不是连一声孩子叫爸爸都没听着。&rdo;
转念一想,又不是什么好事,也就没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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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仲春的车平稳地开过了三道警戒线。
入了警戒区,开上一道长桥,从上空一眼望去,尽头是一片建筑群,像一座巡航舰的样子,林荫遮过来,道上很静,车很缓,梁仲春开始言传身教。
办公厅和情报司一向处不好,没什么奇怪,你去了肯定有人拦着,看是什么人,军阶比你低的,说话不打报告不用理,打了报告也不用理,他敢碰你,就是袭击长官,要记大过。
军阶和你一样的,理不理看心情,想不吃亏,就惜字如金。只有长官问话,才需要回答。换言之,你专心对付王天风一个人就够了。
带枪了么?拿来。没收了。你去的是什么地方?王天风怕枪么?不怕。你带着枪,就是告诉所有人,你怕了他。
话音落定,车停在办公厅楼前。
熄了引擎,梁仲春又拦了阿诚一把:&ldo;坐着别动。教你什么叫沉得住气。&rdo;说着,推门下车,拄着拐杖,不紧不慢地一挪,一挪,转过车头。
阶上岗哨向他一望,扭头快步往楼里走去。
梁仲春斜倚着步子,绕到门边,抓住门把手,顿了一下,才把门拉开。
前辈,又跛着足,阿诚心下过意不去,可是,没有犹豫,他看了梁仲春一眼,不动声色下了车,踏在楼前的格子砖上,仰起头,数到王天风办公室那一层,目光定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