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的枪慢慢放下了。手臂像被卸了,又安上,疼出一身冷汗。&ldo;那之前呢?&rdo;
从第一支短匕打入小臂,青瓷就知道,这个人留了分寸,他后来的每一支短匕,都手术刀般精准地避开了要害,要不是这样,青瓷的手恐怕以后都不能拿枪了。
梁仲春长叹一声,站起来,一拐一拐走去倒了一杯水,端回来,放在青瓷手边,坐下。
&ldo;看见这条腿没有。&rdo;他一拍那只跛了的腿。
&ldo;我在凉河自由战线卧底了九年,第十年遇上组织&lso;清洗&rso;,腿上的筋让人抽了一段,也没服过软,厉害么?这边以为我回不来,给家里下了阵亡通知。后来光荣复职,光荣退役,老婆孩子没拿到一毛钱抚恤金。&rdo;
整个屋子静下来。
语气似曾相识,青瓷记得,明楼第一次和他提起毒蛇,提起凉河事件的时候,也是这么言简意赅,轻描淡写。
青瓷终于明白那是为什么。无处安放,亦无人过问的隐秘过往,在一个人的心上压得太久,字句又太轻,承不住。
&ldo;那年恰好毒蛇毕业,他的恩师几经辗转,为这个最优秀的学生申请了编制,又换给了我,凭着这份微薄的津贴,家里才有了着落。代价就是,毒蛇本来可以留在情报司,却去了千里之外的边境小镇,放了外勤。&rdo;
青瓷镇定地听完。扭头去找书桌上的水杯,手腕没力气,端不稳,水面上下晃,他垂眸盯了它一会,问:&ldo;毒蛇的老师,就是国情局前任局长。&rdo;
&ldo;局长?&rdo;梁仲春无言地一笑:&ldo;算是吧。&rdo;
&ldo;他么,是个好人,却不是个好老师,一有什么事,就只会牺牲自己的学生。&rdo;
梁仲春这句话,像是没说完,青瓷等了一会,却没了下文,他终于没有追问,平淡一笑,说:&ldo;你没有正面回答,为什么帮我。&rdo;
梁仲春眉头一皱:&ldo;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是不明白?&rdo;
青瓷摇了摇头。
&ldo;我这人一无是处,就一点,不记仇,光记着别人的好,你青瓷是毒蛇的人,我当然得待你好。&rdo;梁仲春说完,抬手在青瓷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
青瓷冷不防挨了这一下,牵着伤口,疼得叫了一声,整个人矮下去,跌回床上蜷了起来。
梁仲春得了一点乐趣,站起身来,一瘸一拐,不疾不徐迈出屋子,站在门口,听见青瓷挣扎着问:&ldo;你就这么肯定,我是毒蛇的人?&rdo;
梁仲春没回头,笑得讳莫如深,他说:&ldo;毒蛇带着你从凉河回来,是我在车站接的,小模样我还记得,错不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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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曼春调了一组人守在暮光里,监视青瓷的一举一动。
青瓷没怎么走出过那条小巷子。梁仲春每天傍晚来看一次,带着止疼药、泡面、速溶咖啡,还有旧报纸,国家通讯社社刊和凉河本地刊,日期在凉河事件发生后五年之内。
梁仲春没见过青瓷看那些报纸,每次来,他要么睡着,攥着那块停了好几年的手表,要么在正对着床的那块画布上,涂涂抹抹。
远的山,近的屋舍,有河有桥,河边有树,树上有云,油彩一层一层盖上去,涂了春天,又把春天涂成秋天。
那天梁仲春一来,见青瓷披上一件外衣,动作中几分艰涩。梁仲春靠在门口,没帮他,只问:&ldo;上哪儿去?&rdo;
青瓷打点好了,也不招呼梁仲春,和他一擦肩,出了门,行动电话落在书桌上。梁仲春挪过去,拾起来看,屏幕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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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大街102号。a座十七层重症监护室。明楼从不这样约青瓷,这是故意让他暴露行踪。
梁仲春转身,向门口扬了一嗓子:&ldo;这么几天不见都不行?你跟你上线谈恋爱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