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深,这么暗的一夜
明台一心一意念着半懂的字句,当念到湖畔与林边,他依着阿诚哥哥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撞了一下耳朵。明台想,阿诚哥哥是怕黑的,就把他偎得更紧。
阿诚蒙着眼睛的手落下来,抚住明台的肩,把他抱得更牢。阿诚记起好多年以前,他也曾这样依偎过一个人,也曾为他念过同一首诗。
那个人和他,在诗里许下过一个约定。这就像是,老天爷要他想起来似的。
小朋友念道:&ldo;小马的铃儿轻响。&rdo;声音清脆,像一骑远方破晓的消息,从时光的围困里破开,冲出来。
小马的铃儿轻响
问我一路走来,是对是错
我该如何答你
答你以风吹,以雪落
只为,林深且暗
你我有约在先
明台抬起了头,阿诚哥哥很听话,他没有睁开眼睛,他笑得很好看。
&ldo;永眠之前,还将跋涉千里。&rdo;阿诚说。
那个约定,从一开始,就直抵生命的尽头。
明台又一字一句地和他确认了一遍:&ldo;永眠之前,还将,跋涉千里。&rdo;
他说:&ldo;明台念给阿诚哥哥,阿诚哥哥再念给大哥,我们三个就住在这首诗里,永远不分开,好么?&rdo;
阿诚低头看着明台说,好。他对明台一笑,落了一滴泪。是凉河的雨,一直不停,从他的上辈子,一直落到这辈子。
小朋友伸手帮阿诚哥哥抹脸,他说:&ldo;阿诚哥哥你不要哭,我有了锦云妹妹,可是第一喜欢的还是你,这是不一样的。&rdo;
&ldo;我会像大哥一样,永远永远最喜欢你。&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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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锁一转,阿诚以为又是个梦。
卧室门开了,明楼拎着一身制服,朝床头灯下望了一眼。阿诚是伏在明台枕边睡着的,睡得很浅,他一抬头,明楼就不看他了。
小朋友睡得正香。阿诚动了动,他坐在地板上,腿是木的,一时还起不来。
明楼拉开衣柜,把制服挂好。又站了站,才走过来,俯身,捞住阿诚的胳膊,挽起了他。
横竖也是站不稳,阿诚在明楼臂上扶了扶,就顺着,倚在了他的肩头。
明楼伸手环住他,两个人静静地相拥了一会。
阿诚知道,明楼那天说定了的事,不会有半分转圜。在学校,明教官教的是令行禁止,公私分明,他这样,又何尝不像明台,仗着当哥的喜欢,赖着他不走。
阿诚贪图着这个怀抱,听明楼压住嗓音说:&ldo;你又帮小朋友逃学。&rdo;
他抬了一下头,轻声反驳:&ldo;我没有,小祖宗自己跑来的。&rdo;他伸手,揭起被子一角,给明楼看那双受伤的小脚丫。
明楼僵了一下,阿诚觉察了,他知道,明楼和他怕的是一样的,可是明楼没说出来,他只说:&ldo;不听话。跟你学的。&rdo;
阿诚有几分抱怨,他说:&ldo;是你把他教得太聪明了。&rdo;
明楼笑了。&ldo;两个都是我教的,怎么你就这么傻?&rdo;
阿诚没词,低着头,他知道明楼在盯着他,唇边扬了扬,却不肯笑,半天才说:&ldo;小朋友晚饭吃的蛤蜊炖蛋,我留了几只,给你煮碗汤。&rdo;
说完,挣出了怀抱。站在门口时,听见明楼问:&ldo;你知道我今天过来?&rdo;
阿诚嗯了一声,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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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在床边坐下,小心解开手帕,看了看明台脚上的伤。
消肿了,青红还更深,他把药倒在手心,揉在伤了的地方,找来绷带,慢慢缠上,在足踝打了个结。轻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