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沁越是表现的人畜无害、无依无傍,胡翠儿便越拍着胸脯保证,“那有什么关系?我穿小了的衣服有好多件,随便给你挑两身就成了!”
李沁听得此话,立即惊喜道,“那太好了!”然后又赶紧压制住了这种欢喜,眼神略微躲闪,“其实,我只是听说未来表姐夫家里也颇有脸面,我是怕我穿得寒酸,丢了表姐的面子。”
李沁的声音越来越小,颇有些心虚的样子,听得胡翠儿愈发受用,俨然已经相信了自己的小恩小惠已经完全收买了李沁。同时,又听着李沁给她戴高帽,又觉得随便两身衣服似乎太委屈了她。
其实李沁倒是无所谓胡翠儿给她什么衣裳,反正都是在山里穿的,有身替换的也就罢了,也用不着多好看。前世倒是穿的绫罗绸缎,可那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再来一次,她宁愿粗布短褐,乐得自在。
强忍着又陪着胡翠儿在村里走了好一会儿,天也下黑影儿了,才回到了胡家。
胡翠儿大约是觉得李沁和她亲近许多了,一进屋便张罗着让李沁和她一起睡。
胡家只有小三间的房子,西屋住的是胡元两口子,东屋住的则是胡大山这一家。这在农村已经是不错的住房了,普通人家儿子媳妇和公公婆婆住一个屋里的比比皆是,而胡元两口子能有自己的屋子,已经很难得了。据说这还是当年于斐的母亲下嫁给他父亲时候,得了一大笔彩礼,胡家老爷子才能把原来的两间房换成现在的三间房。
东西屋都是南北炕,而东屋的南炕上,胡大山夫妻俩和胡仲一起睡,而北炕上,住的就是胡翠儿和胡锦儿了。不过因为胡翠儿受宠一些,她睡觉的地方被胡章氏设计的,用草珠子穿的一串串的珠帘隔开,里面的被子也是漂亮的碎花布料加上纯白布密密实实的缝制的,被子边上还放置了两口小的上着锁的木头箱子,据说装的都是她的衣裳和一些喜欢的小玩意儿。但是李沁还知道,曾经的这两口小箱子,是于斐的父亲闲来雕刻送给他母亲的。
胡翠儿虽然是农家女,可是真真是被胡章氏娇养长大的。虽然一家子住在这逼仄的小房子里,可还是尽量给了她一个富家小姐似的闺阁。
有娇宠便有冷落,胡翠儿在北炕上的地方大,胡锦儿的就小的可怜了。本来九尺长的一铺炕,胡翠儿自己便用了七尺,剩下那两尺,胡锦儿每天都像是个小可怜虫瑟缩在那里,连那近在咫尺的草珠子珠帘都不敢伸手去碰。
“锦儿,你去爹娘那炕睡,让小琴睡这里!”胡翠儿一进屋就把本已经躺下的胡锦儿叫了起来。
胡锦儿立刻坐起来,有些发懵的看着胡翠儿和李沁。
李沁也有些懵,亏她还以为胡翠儿是邀她进那珠帘里面睡,没想到——呵呵,又是胡锦儿平白受累了。
“姐,我不想去。”胡锦儿讷讷道。
“什么想去不想去,你还让我说第二遍么?”不由,胡翠儿提高了嗓音。
胡锦儿立刻红了眼眶,“我不想去,于斐在那边。”说着,又指着李沁道,“她不是于斐媳妇吗?怎么不让她和于斐一起睡?”
“你跟我顶嘴是不是?”胡翠儿一手掐腰,一手指着胡锦儿的鼻子,“长能耐了?”
“锦儿!过来睡能怎么的?别惹你姐生气!”正在南炕上铺被的胡章氏皱着眉道,给人感觉就是胡锦儿一点都不懂事一样。
胡锦儿使劲踹了一脚被子,气呼呼地起了身,夹起自己的被褥就要去南炕。
“你自己过去就行了,拿被干什么?你拿走了小琴盖什么?!”那声音,仿佛胡锦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拿被子,我过去盖什么!”胡锦儿难得顶了一句。
“行了,我再给你拿一床,你姐说什么你就听着得了,你姐还能在家呆几天?”胡章氏又道。
胡锦儿不情不愿地去了南炕,胡章氏也很快给她铺了行李。
“娘,这褥子不是小弟之前尿的那床么,还没洗呢,一股骚味儿。”胡锦儿皱着眉头道。
“你才尿炕了呢,你才是尿炕精!”刚从外面疯跑回来的胡仲赶巧就听到了胡锦儿的这句话,他都七岁了,最听不得别人说他这么大了还尿炕,这会儿一听,立刻炸了毛。
胡仲就是家里的小霸王,全家人都宠着他,胡锦儿更是不敢说他什么不好的,可是刚刚已经被逮个正着了,这会儿想要否认也不可能,只能装聋作哑,赶快一骨碌进了被窝。
胡仲哪里是她装死就能糊弄的?脱鞋上炕就隔着被子踹了胡锦儿两脚,“你才尿炕呢,十好几了还尿炕,不要脸!”
“诶!”胡章氏拽了胡仲一把,“行了行了我老宝,别生气了,别和你二姐一样的,她不对,娘打她!”说着,作势打了胡锦儿一巴掌,“你看娘打完了,你别生气了,明天就让你二姐把被子洗出来!”又低声道,“娘刚给你铺了新被褥,你去把脚洗一洗。”
胡仲这才顺了气,不过还是不太情愿地下了地去洗脚。
李沁不由很是厌烦。这样的家庭环境,也实在难让人心生欢喜。同样是自己的孩子,胡章氏怎么就能做到那样的偏心?不过换个想法,她对自己的孩子尚不能一视同仁,又何况是于斐呢?
李沁钻进了胡锦儿之前的被窝,慢慢躺好之后,又趴了过来,抬头看着睡在对面的于斐。
于斐睡在蒙了头的胡锦儿身边。还不如胡锦儿有个尿臊味儿的褥子,他身下什么东西也没铺,上面则盖了一个小小的方垫子。这方垫子还是胡仲小时候的包被,好些年过去了,平时都是扔在炕上让大家盖脚的,这会儿他一个八尺男儿也只将将够盖住腰腹而已。至于味道,李沁是想都不敢想的。
这就是胡家。呵,她前世一直巴结的胡家啊。李沁轻轻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