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猜到她要这么说,周月年拿出平常哄人的本事,扶
住大姑的肩膀讨好道,“就这么一次,这一次之后你叫我给你送东西,我都再也不送了。”
她说着从旁边的沙发角落里掏出一个盒子,“当当——”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托特包。
周月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你不是早就说你的包坏了吗?我就想着第一个月工资领了先给你换个包。这个包不是什么好包,跟以前爸爸给你买的比起来天差地别,不过我爸那会儿工资高,所以她能给你买贵的,现在我没有那么多钱,只能给你买个便宜的,让你先背上。等到将来我跟我爸一样了,我也给你买贵的包包。”
周栋显去世之后,最开始缩紧裤腰带过日子的就是大姑。
她是长辈是成年人,想问题看问题总要比周月年这些小年轻长远一些。加上她又是节约惯了的人,如果不是周栋显非要给她买,她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买那么贵的包。她也不是不唏嘘,以前她的包包不会比周栋显正儿八经的女朋友差,可现在人不在了,却要一个包缝了又缝补了又补。
大姑眼角闪着泪光,脸上却还是笑着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任何东西要是坏了就买新的,那岂不是换不过来?”
饶是如此,她还是将那个包包捏在手里不肯放下。
这虽然不是周月年给她买的第一件礼物,但却是她用她赚来的第一份工资给自己买的,再差都意义非凡
。
周月年对她的话照单全收,笑了笑,没有做声。
杨斯尧在旁边看着,吭哧吭哧地拿着早就准备好的信封出来,默默地放到了茶几上。
大姑颇为讶异地看向他,“你这是做什么?”
杨斯尧低着头,“我来这儿也有这么久了,一直都没给你交过生活费,这钱就当是我的生活费吧。”
“你这孩子……”大姑哑然失笑,正要拒绝,杨斯尧连忙按住她的手,不让她把那个信封推回来,十分认真地说道,“这钱是我这一个月做兼职赚的,不是从父母那儿拿来的,大姑你就收好吧。”
周月年也说:“大姑你就收下吧。”
她都这么说了,大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将那个信封收了下来。
周月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她正要站起身去厨房端吃的,可大姑却叫住了她。
“年年……”大姑欲言又止,像是要说什么话,却又难以启齿一样。
她这段时间都是这样,看着周月年总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就是说不出口来一样。
周月年被她看得莫名紧张,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勉强笑道,“大姑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话不能开口的。”
“我……”她起了个头,后面的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周月年心里的那股不安越来越浓,像是逃一样,她连忙说道:“你要是现在觉得不好说,那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我先进去端东西。
”
说着就连忙要走,然而她才迈开步子,大姑就叫住了她,“年年!”
“也对。”大姑自嘲地笑了笑,“这件事情始终是要开口的,我继续这么拖下去也不好。”
她低下头撩了一下垂在腮边的头发,“你哥哥……也就是我的儿子,小时候也见过的,他老婆生孩子了。”
大姑有个儿子,比周月年也大不了太多,只是没读过多少书,很小的时候就出去跑生活了。农村结婚早,去年他结婚的时候,周栋显给大姑放了大半个月的长假,还包了好大一个红包让她带回去。那时候家里还是父亲做主,周月年根本就没有怎么上心,但大概是隐约记得的。
她笑了出来,笑容中还是忍不住的慌乱,“……大姑你是要请假吗?行,反正等开学了我也不会在家特别多,你回去就回去吧,过一两个月再回来也行。哦,对了,我是不是也要包个大红包?我等下就去取钱——”
“年年!”大姑再次打断她的话,眼中有几分于心不忍,“我这次回去是带孩子的。”
带孩子的话,没有三年五载……是不可能再撒手的。
大姑眼中浮现出几分泪光,最终还是把最艰难的那句话说了出来,“这次回去之后,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周月年一下呆住了。
大姑看着她心里难受极了。
这个女孩子于她而言,就像是自己的女儿一样,大姑跟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自己的
孩子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她看着周月年从幼儿园到如今即将上大学;从刚刚过自己腿弯的一个小不点儿,长成现在亭亭玉立的少女;看着她因为调皮捣蛋被周栋显责骂,到后来经历丧父之痛又渐渐成长……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早就伴随着时光留在了心底。突然之间要让自己离开,大姑也像是被挖了一块肉一样舍不得。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当初答应过来带周月年,是因为周栋显给她的价格比较高,加上又是自家人,熟人好说话。本来以为就一两年的时间,谁知道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周月年不知道,她的丈夫和儿子早就对她有了怨言,甚至她的儿子还说,不知道她是谁的妈妈,总感觉她陪伴周月年的时间更长。
如果没有来到周月年家,她应该跟着自己的丈夫一起在外打工,偶尔还能带带孩子,或者可以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弥补一下因为常年不在家,没能陪伴儿子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