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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ldo;姑娘忘了绣样。&rdo;小厮追上来，栾青转身朝他甜甜一笑，那小厮看的心中荡漾，双颊绯红，手中的帕子差点滑脱出去。

栾青接过绣样，在手中绞了绞，嗔道：&ldo;小哥哥也不替我与东家说说，我与姐姐熬夜刺绣，所得不过几个铜板，瞧我眼睛都熬红了……&rdo;说着拿帕子拭了拭眼角。那小厮涨红着脸，双手紧紧攥着衣衫下摆，话都说不利索了，&ldo;姑……姑娘有所不知，这绣品……绣品历来以江南的为上品。都说江南的绣娘，绣工天下无双，所……所以……&rdo;

&ldo;小哥哥，你是说我绣的不好么?&rdo;栾青故意上前一步，那小厮慌得连忙向后退。

&ldo;好得很!好的很!&rdo;他不住点头，&ldo;只是价钱比不上江南的绣品。江南的绣娘，据说有的还专供皇家，那价钱自然是水涨船高。&rdo;说出这番话，小厮头上已见汗。

白素贞拉扯栾青一下，栾青才有所收敛，&ldo;这样啊，多谢你。&rdo;

小厮用袖子抹抹额上虚汗，作揖道：&ldo;不敢不敢。&rdo;

走到街上，白素贞噗嗤一乐，口中虽是怪栾青不该挑拨那小厮，心中却甚感其中趣味。二人行至一画摊前，白素贞敛了笑容，驻足观看。栾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架子上一幅白描山水，半山一座空庭，廊下两棵枯树，无甚特别。&ldo;姐姐?&rdo;栾青看不明白。

白素贞回望她一眼，淡淡吟道：&ldo;霜威凌客鬓，雪意动梅心。简编联寓目，未觉岁时侵。&rdo;

这段时日以来，白天与青儿一同刺绣，晚间趁月色皎洁传授她御剑之法，两人相伴，并不寂寞，为何还有此感?她也想不明白。

栾青只道她这姐姐是纳了五谷，生了凡心了。遂与画摊老板说话：&ldo;你这幅画作价几何?&rdo;

那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撇胡子意欲附庸风流，可惜效果不佳。他伸出肉呼呼的指头，&ldo;五两!&rdo;

&ldo;你真说的出口!&rdo;栾青料想能摆在画摊上售卖的，定也不是什么名家，还想与他还价，那老板看这青白二人气度不凡，硬是不肯松口。

&ldo;罢了，罢了!&rdo;白素贞劝住栾青，将她拉走。

栾青跟在她身旁，愤愤道：&ldo;卖的竟这样硬气!&rdo;

&ldo;他是不愿自贱了价钱，卖这样一幅的价钱，抵的过贱卖十幅。&rdo;白素贞含笑拍拍她的手，劝道。

&ldo;人活一世，为五斗米折腰……&rdo;白素贞携了栾青的手继续向前走，目视着远方，不着边际的幽幽一叹。

&ldo;嘿嘿!&rdo;栾青转到白素贞对面，反握住她的手，&ldo;姐姐今日怎生出许多感慨?越来越像个人了……&rdo;话说到此她自知失言，连忙捂住嘴，看看周围，并无人注意，才放下手继续说道：&ldo;人命短暂，十年不知人事，十年老弱卧床，中间几十年，要成家立业，侍奉双亲，照顾幼儿，实在辛苦!那怎么还要孜孜不倦修入人道?青儿不明。&rdo;

白素贞挽着她缓缓向前走，边思量边答道：&ldo;人食五谷，生七情六欲……你道人间什么最苦?&rdo;

栾青歪着脑袋沉思片刻，&ldo;求而不得最苦。&rdo;

白素贞点点头，&ldo;一成不变亦苦。&rdo;她吐纳一口气，&ldo;若能吃下这些苦，有过得，才有舍，方为舍得。&rdo;

栾青还想不了那么深刻，咬咬嘴唇，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低头看见手中绣样，忽然福至心灵，&ldo;姐姐，不如我们去江南罢!&rdo;

&ldo;江南?&rdo;白素贞望住她水汪汪的杏眼。

&ldo;倚湖松竹拥楼台，景物招人得得来。谁识我身非俗物，洞门深锁不容开。&rdo;栾青咿咿呀呀的念着，身段跟着婀娜一摆，引得白素贞忍俊不禁。

今日是双九重阳。

烟波浩渺的西湖上漂来一艘小船，头发花白的船公立于船头，正一摇一摆的推着桨。他这艘小船今日被一公子包下，因不愁生计，便生出几分惬意。眼下这位公子从船舱中走出，向外眺望，只觉秋高气爽，看着脚下碧波千顷，胸中恣意。

瞧他身高，六尺上下，一袭黎色长衫，发髻上亦系同色头巾，飘飘摇摇独立于船尾。船公从涌金门接上他，见他眉清目秀，生的一表人才，像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之人。他自觉是粗人一个，不好与之攀谈，便自得其乐的吟唱起来：

&ldo;武林门外鱼担儿，艮山门外丝篮儿，凤山门外跑马儿，清泰门外盐担儿，望江门外菜担儿，候潮门外酒坛儿，清波门外柴担儿，涌金门外划船儿，钱塘门外香篮儿，庆春门外粪担儿。&rdo;

船公唱的尽兴，立于船尾的公子似也被他粗犷的歌声吸引，向他笑着道：&ldo;别的都好懂，单这钱塘门外香篮儿，是指什么?&rdo;

那船公也不含糊，瓮声瓮气的答道：&ldo;自然是指钱塘门外的香市，公子以为呢?&rdo;接着一阵爽朗大笑，倒教这年轻公子面颊上霎时浮起一朵红云。

他不过双十年华，尚未娶妻，家中又无长辈带着求神拜佛，不识香篮儿也不为怪。他此刻不知如何向船公解释，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吟道：&ldo;钱塘门外买湖船，雾气冲云水接天。只有苏堤金线柳，半笼早日半笼烟。&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