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无风低低冷笑道,他忽地对赤老三招手道:“你过来。”
赤老三急忙上前,殷勤道:“长老有何吩咐?”
赤无风低声道:“等到了晚上,你就如此如此……”
屋子里,一张针对古奕和赤阳雄的大网,正被慢慢编织……
……
入夜。
一只只火把在村中各处亮起,赤炎部区域中一块巨大的空地上,许多堆篝火燃放升腾,熊熊火焰照亮半边夜空,驱散夜晚的清寒,就连拂过的夜风也带上了温暖的气息。
人们在空地中穿梭来往,一张张木质矮桌被搬上来,一袭袭荒兽兽皮毛毡被铺满地面,年轻的少女们端着一盘盘吃食如流水般送上,壮年男子们则是抬着一只只足有半人高的酒坛子摆上来。儿童们互相追逐嬉戏打闹,时不时可以听见碟碗被打破摔碎的声音,然后稚嫩的笑声和大人的斥骂声就混成了一片,妇女们聚在一起烹饪食材,也在谈论着谁家衣服好看、谁家女儿即将出嫁、谁家儿子孝顺父母这些平日里的琐事,男人们更多地是聊修炼和猎杀荒兽的事,比如哪里出了一只厉害荒兽、族里谁又突破了一个小境界,老人们则乐呵呵地瞧着这一切,皱纹里溢出对生活的安乐和满足。许多人也趁这个机会与其他族人交流联络感情。
古奕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映出那人声鼎沸篝火升腾的热闹场景。他突然有些怀念,怀念当年他还没有被不能修炼的阴影压垮时,与青风部众人一起度过的温暖夜晚,也是同样的人欢马叫,同样的亲朋欢颜,同样的红飞翠舞。
而后来的几年,他却再没有参加过这种全族人的聚会和晚宴了。
在那边传来的欢笑喧闹中,古奕心底却莫名地漫出一种无言的寂寞。他想起了青风部,想起了青风部里的人,想起了古藤山古庆生,想起了那一张张熟悉的满含关切的面孔,想起了……阿公。
他突然有种无法言喻的冲动。他想回去,即刻回到青风部,然后即刻出发去寻找阿公。
这种冲动在一刹那间几乎将他的胸膛填满,他几乎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沸腾的血液,心绪之激荡如同怒海狂卷波涛,要冲垮压倒面前的一切。
“古贤侄。”
就在他濒临失控之时,一道浑厚洪亮的嗓门儿在他身后响起。
古奕的理智瞬间被拉了回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眸恢复清醒,翻涌的心潮也渐归平静。
这便是……乡愁么?
赤阳雄从他身后走出来,上下看了看他,眼神中浮现一抹疑惑。
“古贤侄可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此刻的古奕看上去面色显得有些苍白,眼睛里还残留着一抹惘然,身上的那股淡淡萧索惆怅之意还未散去,整个人都显得有点精神不济,也难怪赤阳雄有此一问了。
古奕笑了笑,道:“没事,是晚辈见贵部其乐融融,亲如一家,想起了晚辈出身的青风部而已。”
他也不逞强掩饰,思乡之情,人之常事,何必故作扭捏。
赤阳雄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会从古奕口中听到这样的句子。随即,他便拍了拍古奕的肩膀,劝慰道:“游子在外,难免思乡,我也经历过,知道其中滋味。但蛟龙不可流连于浅滩,古贤侄虽是重情之人,也要想清楚这点才是。”
古奕点点头,道:“多谢赤族长点醒,晚辈记得了。”
被赤阳雄打断思绪的那一刻,他就想清楚了这一切。青风部固然是他的家,但他终究要出来闯荡,雏鹰不可窝居于巢穴,蛟龙不可流连于浅滩。他唯一所能做的,就是等将来踏上无上巅峰处,再回头带着一身荣耀归乡,回报那十五年的亲情。
再看向那处人声火光时,他眼里就只剩下浅浅欣喜和恬淡。
赤阳雄见他目光平静安宁,知道他已经度过这一道心坎,心里感叹天才就是天才的同时,也想起了自己同样远游在外的儿子。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想念他这个父亲。
而距离赤炎部数百里以外的某处地方,某个山洞里,正要入睡的赤琰无故打了个喷嚏。
“哈哈,古贤侄,你不若就将此处当作青风部,与我和我的族人畅快欢度此夜如何?”
古奕眼眸一弯,淡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就依赤族长所言。”
赤阳雄哈哈大笑,正在这时,有人过来禀报宴会已经准备完毕,就等他们两位正主前去。
“好好好。”
赤阳雄心情极好,抚掌大笑,他对古奕豪爽笑道:“古贤侄,请!”
“请。”
两人并肩而行,一同出现在赤炎部众人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