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八最后心一横:管他妈的,这两个臭女人都不怕丑,我还有什么害怕的?眼一闭,&ldo;吱溜&rdo;一下,重八就脱掉了身上最后一件衣裳。等重八再睁开眼时,大凤小凤都不见了。重八不禁暗自笑道:臭女人,看起来胆子怪大的,可也还是不敢看我两腿间的那个东西。可很快,重八就暗自笑不出来了,因为,大凤小凤离开的时候,把重八所有的衣裳都拿走了。赤条条的重八,有些心慌起来。
重八心慌的主要原因是,他扫的这间屋子,高彬的老婆会经常来,如果她现在来了,一头撞见一丝不挂的他,即使他有十张嘴来解释,恐怕也是越解释越麻烦,而高彬要是知道了,不打烂他重八的头颅,也要打断他的脊梁骨。
重八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如果能找着一块破布遮住下身也好呀,可屋子里面什么东西也找不到。屋外好像有人走过,重八赶紧伸头探望,什么人也没看到,但却看到了一样东西,就是重八的那件破旧袈裟,而且就扔在离重八十几步远的地上。重八心头一紧,又两边看了看,还是不见什么人影。重八也顾不了其他了,憋住一口气,飞似的冲出屋去,跑到那地方,抓起袈裟就胡乱地套上。身上有遮盖的东西了,重八才敢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可一口气还没有出完,重八便看见,在一个墙拐角处,那大凤和小凤正笑得前仰后合。不用说,重八刚才的一切,肯定都被她们看得一清二楚。于是重八就又在心里面骂道:狗日的大凤小凤,等有一天,我重八一定亲手扒光你们的衣裳,叫你们也在我的面前好好地出丑丢人。
自踏进皇觉寺之后,重八几乎每天都要遭到戏弄、辱骂、训斥甚至殴打。戏弄辱骂训斥殴打重八的,主要就是高彬法师一家子人。其他的和尚,虽然也大都瞧不起重八,但对重八的态度,还是比较温和的。也许正是因为还有这点温和,重八才能够一天接着一天的支撑下去。但是,有一天下午发生的一件事,却使得重八生起了要逃出皇觉寺的念头。
那天下午,重八拿着鸡毛掸子到伽蓝殿里给伽蓝神塑像掸灰尘。没成想,殿里早有人了,一男一女。男的是高彬,女的重八不认识。要命的是,重八推开殿门时,高彬和那女人正搂成一团胡乱抚摸。这本不是重八的过错,但高彬却恼羞成怒,对着重八施以一顿拳脚,居然将重八打晕了过去。等重八醒过来之后,高彬和那女人都不见了,只剩下那尊伽蓝神。重八扶着伽蓝神一点点地爬起来,浑身疼痛不说,伸手一摸,满脸都是血。重八真是越想越生气,可暂时又不敢对高彬怎么样,便只能拿死气沉沉的伽蓝神出气。于是,重八就用自己的手指蘸着自己的鲜血,在伽蓝神的后背上写下了五个鲜红的大字:发配三千里。虽然重八只念过可怜的几天私塾,但&ldo;发配三千里&rdo;几个字却写得既端正又遒劲。重八不想再在皇觉寺里呆下去了。来皇觉寺一个多月,不是受气受辱,就是挨打挨骂。照这种情形呆下去,就算不被高彬等人活活打死,到头来也会被自己活活的给气死。重八想,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够老是挨别人的打,老是受自己的气?
重八一边想逃出寺院,一边想着报仇,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一个和尚从濠州城回来,带了一包毒药。毒药是白色粉末状的,许是砒霜之类。这事让重八知道了,重八就偷了一些毒药,趁夜里溜进高彬家的厨房,把毒药洒在锅里的剩饭中。重八实指望能将高彬一家子人统统毒死,但实际上却只毒死了高彬老婆一个人。这令重八多少有些遗憾,但也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更主要的,高彬老婆被毒死后,高彬并没有怀疑重八。因为重八虽然已经行走自如了,但却依然整天地睡在床上,装作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最后,从濠州城带回毒药的那个和尚便做了重八的替死鬼。让重八喜出望外的是,就在重八一心想逃出皇觉寺却又无计可施的当口,那高彬主动地将他重八撵出了皇觉寺。
皇觉寺里的所有和尚,包括高彬一家子,都是靠收田租过活的。虽然皇觉寺的土地很多,每年都能收到许多田租,但今年不一样,孤庄村一带接连闹了旱灾蝗灾和瘟疫,到秋后,皇觉寺和高彬,几乎连一粒田租也没收到。库存的粮食,只能维持高彬一家人的生活。所以,高彬就在一天早晨,把所有的和尚都赶出皇觉寺去化缘。算起来,连头连尾,重八只在皇觉寺里呆了50多天。还算不错,重八离开皇觉寺的时候,还能走路,还是一个活人。重八虽然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和尚,但毕竟也剃过光头,所以,在离开皇觉寺的时候,也就领到了一个木鱼和一个瓦钵。有十几个和尚走出寺门的时候眼泪汪汪的,好像很伤心。重八当然一点也不伤心。重八心里只有恨,只有怒,所以重八都走出多远了,还冲着皇觉寺的方向暗暗发誓道:狗日的高彬,你等着,我重八一定会回来的。
◎第6节重八认师
重八没有急着到外地去化缘,而是回了一趟孤庄村,先去看了看父亲朱五四和母亲陈二娘的坟,接着又去看了看汪大娘和大老爷刘继祖,然后才孑然一身地朝孤庄村外而去。
孤庄村外是些什么景象,重八几乎一点都不清楚。他没出过什么远门,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去,只要听说哪个地方年成好,有饭吃,他就朝哪个地方走。反正,混饱肚子是重八当时最大的目的。重八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希望能在化缘的路途中,碰到徐达、周德兴、汤和。结果呢,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重八的肚子混得半饱不饱的,更没有碰到他想碰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