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声色场所,做的就是皮肉生意,但其实古代的青楼,并不等于“红灯区”,妓也不等于性工作者,训诂学著作对“妓”的注解都是指“女乐”,换言之,妓提供的服务是音乐、歌舞、曲艺,而不是皮肉。当然,提供性服务的娼妓也是有的。
关于妓,宋朝是这样记载的,“入其门,一直主廊约百余步,南北天井两廊皆小阁子,向晚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浓妆妓女数百,聚于主廊槏面上,以待酒客呼唤,望之宛若神仙”。但,这个描述是酒店,不是这些妓女也是歌妓,主要陪客人饮酒,歌舞助兴,而不是出卖皮肉的娼妓。
可见青楼的样子,并不是影视剧里,提到的那样,装修艳俗的酒店,挂着暧昧的红灯笼,牌匾上写着‘怡红院’之类。更不会有影视剧里,那种客人一进门,就有龟奴或者老鸨,迎上前一脸殷勤说道,“姑娘们,有客人。”
相反的,古代的妓馆,在装修上更像典雅的人家。
譬如宋话本里,描述的金环巷,是这样的,“见一座宅,粉墙鸳瓦,朱户兽环;飞檐映绿郁郁的高槐,绣户对青森森的瘦竹”,“翠帘高卷,绣幕低垂,帘儿下见个佳人,鬓亸乌云,钗簪金凤;眼横秋水之波,眉拂春山之黛”。
这个佳人,正是“两京诗酒客、烟花帐子头、京师上亭行首,姓李名做师师”。不过宋徽宗并不识得她,便问高俅道:“这佳人非为官宦,亦是富豪之家,到底姓甚名谁?”可见名妓李师师接客的住所,跟官宦、富豪的家宅差不多。
又如南宋卖油郎话本写到的,卖油郎在西湖畔亲历的青楼,“转到昭庆寺右边,望个宽处,将担子放下,坐在一块石上歇脚。近侧有个人家,面湖而住,金漆篱门,里面朱栏内,一丛细竹。未知堂室何如,先见门庭清整。只见里面三四个戴巾的从内而出,一个女娘后面相送。到了门首,两下把手一拱,说声请了,那女娘竟进去了。秦重定睛观之,此女容频娇丽,体态轻盈,目所未睹,准准的呆了半晌,身子都酥麻了。他原是个老实小官,不知有烟花行径,心中疑惑,正不知是什么人家”。其实秦重看到的乃是青楼的花魁娘子,她接客的住所,便是一座布置清雅的宅子。
由此可见,那装修成富丽堂皇样子,给人艳俗感觉的青楼,是最低级的。
毕竟,会进青楼的人,多数是些达官贵人,文人雅士,让他进出那种明晃晃的场所,哪怕只是听曲儿,也无端拉低他们的档次,这些社会精英人士,才不愿意呢。
既然古代的青楼,外装修这么讲究,那里头又是个什么样子呢?
这里有笔人笔记《醉翁谈录》的描述:长安平康里,“乃诸妓所居之地也”。居住在这里的歌妓可分为三等,第一等为“妓中最胜者”,多住在平康里南曲,“居处皆堂宇宽静,各有三四厅事,前后多植花卉,或有怪石盆池,左经右史,小室垂帘,茵榻帷幌之类。……诸妓多能文词,善谈吐,亦平衡人物,应对有度”。如此妓馆,简直可以用来开展学术沙龙;而以诸妓的学识与谈吐,让她们当学术沙龙的对话嘉宾,也绰绰有余。
第二等的妓女,为散乐杂班子弟,多住在平康里中曲,她们乃是“善乐色技艺者”,自幼便接受音乐才艺的训练,“丝竹管弦、艳歌妙舞,咸精其能”。搁在今日,显然是“女文艺青年”的级别。当然,光顾他们的客人,学术与艺术的段位也不会太低,至少能够跟她们谈论经史诗词、琴棋书画。
至于第三等的“卑下凡杂之妓”,则住在“循墙一曲”。其居处尽管谈不上高雅,但也不致于俗不可耐。
以上这些描述,皆源自宋朝,跟这大卫朝的,相差不多。
当初钟巧儿重新装修这个青楼,目的是收集情报,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最容易吐露秘密,她专门研究过。
所以他们这家青楼的装修,比起以上描述的这些,更像温馨普通的家。
试问有谁能抵挡得住家的感觉,尤其这家里还有个善解人意的解语花,柔声跟你畅谈你所喜欢的诗词歌赋的。
这大半年下来,但凡进入这青楼的人,多多少少都在闲聊中,吐露了一些不为外人知的秘密。钟巧儿这次来青楼,就是想亲身体验体验,进入这青楼的感觉如何。
钟巧儿去花楼的事,云君墨半点也没觉得意外,更没阻止,只是陪着她一起而已。
于是,当天晚上,两位容貌出色的公子,带着一名常随进了凉州城最大的青楼。
云君墨高大俊朗,今天的他,一袭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直裰,腰间束着缂丝带,吹着玲珑玉佩,一头乌黑的长发尽然没有束起,只是从两侧拢回脑后两缕发丝用红丝绦系了直直的坠下去。远山眉斜长入鬓,眉下一双眸子似深潭幽深,直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双唇微微扬起带着玩世不恭的轻笑,十足一副纨绔子弟的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