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还没有力气把眼睛睁大了瞪他,只能抬眸眯着看。
越眯越困……
不知有一个什么人就跪倒在我床边,为我切脉。不多会儿,他就起身,毕恭毕敬地对着都主说:&ldo;回禀都主,小主现下有了些知觉,也就无大碍了。许是身体过虚,麻沸的药性未过,比常人多昏迷些时候也属正常。小主是不能再睡了,稍稍忍些时辰,全身自会恢复,活动如初。臣下开些活血通经之药,必不让小主多有苦痛。&rdo;
原来那银针上有麻沸,那这药量也实在太重了些。全身毫无知觉,手脚无法动弹,连想抬抬手指都十分困难……我还以为我瘫痪了,天天像个痴傻一样躺在床上,可真真是要了我的命。
可是……我的心里突然一惊,神智渐渐恢复过来。这里是在京之都,为什么有人唤我小主……甚至连零风也当了都主的面换回了称呼。
小主?
所以说,京之都的都主是知道了什么,而他与金之疆有所渊源纠葛,才抓了我,想要以此和金之疆谈判?
我果然是麻沸过量,脑子里一团渣滓不清不楚。天马行空的想法几乎要把我自己逗笑了。
事已至此,我还要什么金之疆小主的虚名。疆母阿娘早就同我说过,我早已没了姓氏,只名洱颜。起初在山顶,想着她们已叫了我许多年的小主,突然间要改了实在不方便,况且山上无人,怎么称呼都不打紧。
这件事,我连静轩都瞒着了,用了假说辞糊弄了过去。然而,我已经统一说了要改口,她们定也是叫得习惯了。零风现在又这样叫我,难不成是她想要告诉我那天夜里,京之都的人,其实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等待时机,把我们的对话听了个完全,还袖手旁观我们的生死离别……
我突然有了很可怕的念头。
这时,恰好有药送了来,零白接过想放在床头小几上然后来扶我坐起来。都主出手很快,在零白之前就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托住我的后背,有些吃力地将我扶起来,背靠在床架上。
隔着不厚的衣料,我感受到了他手掌的温度。我因有了寒疾,全身皮肌都是常年冰冷,所以别人触碰我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他们的温暖。
就像静轩把我抱在怀里的时候,常常要取笑我:&ldo;洱颜,现在就算是块石头,被我抱着也是要暖和起来了,可为什么,我就是捂不热你呢?&rdo;
我当时只顾着嬉笑。现在细细品来,却尝到了一丝悲凉的苦涩。
他的温度,绝对不是常人之温,若我有些力气,定是要尖叫一声避开的。烫似沸水,炽若火焰,如此形容,毫不为过。我甚至都觉得,那些布料已经被烧出了一个大洞来。那就难怪年宴那夜他衣裳如此单薄,脸上还带泛着红光。
所以,我听见过的这个都主患的热疾,就是这样和我截然相反的症状么……
我这么一愣神,零白喂来的药我便没有全部喝进去,流了满嘴,还顺着颔地落到中衣上,被子上,床上,狼狈不堪。他就有些急躁起来,毫无血色的苍白的手就夺过了零白手上的药碗。
他要喂我吃药?
多么令人感到惊吓骇人之事。
我仿佛突然间就恢复了,一下子就举起手狠狠地抓住了他伸过来的小臂,十分用力,好像要把我之前因药劲而没使的力气全部用了一般。
&ldo;嘶‐‐!&rdo;他因吃痛而剧烈地抽了一口凉气,一下子就把碗摔在地上,药汁洒了满地,也溅得到处都是。可能确实因为我用的力气太大,他并没有把手抽回去,依然被我抓着,坐在床边静静盯着我看,清秀整齐的眉毛拧成一团,脸上也带了怒气的。
站在外面的随侍担心里面有状况,高声呼道:&ldo;都主,里面……&rdo;
&ldo;无事!&rdo;他骤然打断。
&ldo;我……我并非有意……&rdo;我讪讪松手,&ldo;可能是因为无力久了,没控制好力道……&rdo;
&ldo;我并未怪你。&rdo;他捋起了他的袖口,露出那截被我抓到的小臂。小臂上缠了厚厚的纱布,而殷红的血已经透渗了出来。他本穿着玄裳,已显得肤色十分病态苍白,现在这样扎眼的血红,更是让他病中带了更加虚弱憔悴的神色,&ldo;你现在,可已经好了?&rdo;
单听这一句,我便以为他要待我恢复而有所刑罚,幸亏他说未怪罪,我就大起胆子答道:&ldo;还有点虚,已经大好。&rdo;然后又思量了一下,&ldo;零白,你去帮都主再包扎一下,有伤裂开到底因了我,再添些药好得能更快些。&rdo;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动手开始解开纱布。微皱着眉,纤长而上翘的浓睫下是一双专注的眼眸,他细致的看着纱布一圈圈地解开,露出皮肌。他大概真的浑身上下都如此苍白,我甚至都已经看到了他皮下那一条条青色紫色粗的细的条条相连根根相接的血管。
里面血液汨汨的流动声,仿佛才是他活着的证明。
伤口终于露了出来,利刃割伤,两道。
零白就赶忙去找疮药,拿了纱布,正要动手之时,他淡淡开口:&ldo;让她来,将功补过。&rdo;
我就知道他定不会这样简单就放过我。我也是单纯,问我好了没我竟真的老老实实回答了,坑着自己找麻烦,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