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沈燕倾被小内侍苏木送到清宁宫后,里面的人见了她,都是指指点点好一阵议论。原来,她与晋阳县主闯进太子东宫又打架的事情已是传开了。母亲见了她好一阵长嘘短叹,姑母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无奈模样。原来赵含姝已去太后跟前哭诉过了,她也不说事情的原委,只在太后跟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口中呜咽着说被贤妃的侄女欺负了。太后听得自是大怒,皇后及诸人这会都要赶到万寿宫去。
再后来,皇后娘娘在太后跟前竭力斡旋,贤妃及沈夫人又一个劲地赔礼,太后才决定对这笔糊涂账不再追究了,只将贤妃好生说了一顿。
这事过后,沈燕倾虽是没受到责罚,可是她暗慕太子,进东宫偷窥的事还是被传了出去,还有太子当面斥她“不讨喜”的话,也被人到处活灵活现地演绎着。沈燕倾知晓这些话定是有意赵含姝传出去的,她心里恨得牙痒痒,可一时又没奈何,真正叫做“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事后,她将事情前前后后的又仔细想了下,终于也悟出了几分来。她之所以会被赵含姝设计陷害,恐怕还因为皇后娘娘对她毫不掩饰的喜爱与夸赞,尤其是那句,“从未见这样漂亮又不失灵气的女娃娃,宫里的这几个年纪相仿的,都被她比下去了”。
至于太子李觅明明手掌受伤了,却是替她遮掩,又压制赵含姝为她开脱,这倒是件令人意外的事。她心想,他大约是看在爹爹曾是他老师的面上吧,只是他那句“不讨喜”也算是害她不浅了,以至于爹娘不得不将她送到了登州外祖母家。一为磨她的性子,二为避风头。
……
清宁宫外的道路上,沈燕倾的思绪自五年前飘了回来,她看着眼前那张看似天真无害的脸,掌心不由自主的紧捏了下。她的内心,是想冲过去,一把掐断她的脖子才好。不过,她已不是五年前的沈燕倾了,外祖母说过,控制自己的情绪,忍得一时之气,等时机到了,一发即中,让对方无还手之气,这才是真正的制胜之道。这话她可是时刻记得的。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呀!”那赵含姝站到对面,将沈燕倾上下打量了一番,竟也认出她了,笑盈盈的先说话了。
“县主,你认识她吗?”赵含姝身侧站着个身姿小巧的女子,她看着沈燕倾有些好奇地问。
赵含姝听了这话就笑了起来,她上前两步,又将沈燕倾一下看了一圈,而后才慢着声音道:“你们怎么会连她都不认识?”
赵含姝说到这里,眼睛看着沈燕倾的方向,人却是侧过身去,微低了头,附在那女子耳畔道:“当年大名鼎鼎的‘不讨喜’,你们都忘了吗?”
赵含姝的样子看着是与那女子咬耳朵,可她的声音清晰可辨,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围拢在她身侧的几个姑娘,包括身后的一众宫婢,听得赵含姝这话,一时看向沈燕倾的眼神都有些奇怪起来,有点甚至暗含着一丝鄙夷。
沈燕倾将眼睛微微眯了下,暗自吸了一口气,又换了一副笑脸,然后还朝赵含姝福了一礼。
“这都事过去这些年了,没想到县主记性这般好,将当年你我之间的恩怨记得这般清,逢人还就要说一回?”沈燕倾清了下嗓音,声音绵软,唇角含笑,一副恭顺温婉的模样。
“怎么?你竟记不得了五年前的事了,那真是可惜啊!”赵含姝听了这话,立即吃吃笑了起来,还拿块帕子掩了唇,引得身旁的一众女子也都跟着掩嘴偷笑了起来。
看着赵含姝笑得一脸讥讽加鄙夷的模样,沈燕倾面色不变,她走近赵含姝两步,唇角仍是噙着一丝笑意。
“县主,打个比方说吧,比如说我哪天不小心踩了狗屎,自是要将鞋子换了,狗屎洗了,然后将这件给彻底忘掉。难不成还要将狗屎包起来,随身带着,见人就拿出来给人瞧一回,说自己被这东西臭过?”沈燕倾轻软着声音,面上的笑意得体而优雅。
众女子乍一听得沈燕倾口中提到“狗屎”,一时都觉得颇为不雅,一个个都蹙起眉头,可听到最后一句,却又不得不觉得她说的话有些道理,一时间,倒是愣在了原地,似是都还在琢磨她的话。
“你,你敢辱骂我?”过了半晌,赵含姝回过神来,冲着沈燕倾就怒喝了一声。
听着赵含姝气急败坏的声音,众女子一时也明白过来了,沈燕倾的话,是在讽刺赵含姝,说她揪住过去的恩怨不放,如同将狗屎包起来随身带着,见人就要拿出来展示一番。
“燕倾只是在说自己的经历,并不曾有辱骂县主之心,县主多虑了。”沈燕倾笑眯眯的,口中说得不紧不慢,说完又福身一礼,而后退后两步,绕过赵含姝的身侧,带着阿俏径直往清宁宫方向去了。
“可恶,这个‘不讨喜’,比起五年前更加不讨喜了!”身后,赵含姝跺着脚,手指着沈燕倾的背影,指头都在发抖。
“县主,别和她一般见识,我们还是快些去皇后娘娘宫里才是。”身侧有女子劝解道。
听得提醒,赵含姝这才作罢,又被一群人簇拥着往前走去了。
赵含姝及众人走过之后,不远处假山后的树下,就走出两个年轻的男子来。
“殿下,这小娘子是谁?她刚才那话乍一听粗鄙,细一想,还有几分禅意呐!”一着蓝色锦袍,五官俊朗的年轻男子一脸的好奇之色。看样子,刚才沈燕倾与赵含姝之间的情形,全都落入他的眼内了。
“老师的闺女。”
一道清朗缓慢的声音响了起来,说话的男子颇为年轻,着一身绛色圆领锦袍,身姿颀长挺拔,面容生得甚是俊美,眸光深邃似点漆,唇色如樱,眉宇间自有一股沉稳安静的气息。他既被称作“殿下”,可不正是帝后嫡子,当今太子李觅?那蓝衣男子姓王,名弗之,是皇后的侄儿,开国郡公王尧的二公子,自幼跟着太子身边一道读书,今日皇后生辰,他自然也是来拜寿的。
“是老师的闺女?可她不是离京多年了吗?殿下怎的一眼就认出她来了?”王弗之转脸看向李觅,面上都是探究之色。
“从前,见过……两回。”李觅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不过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了常色。
“原来是这样,沈小娘子说话也太有意思了,我还真想认识她一下。”王弗之抚掌笑道。
“有意思?我看就是刁钻古怪……”李觅声音清冷,面上神色淡然,让人一时分辨不出喜怒。
王弗之听了这话,转过脸来看了眼李觅,面上立即浮现一抹了然之色。
“我听说沈小娘子小时候冲撞过殿下,她那‘不讨喜’的外号就是殿下给她取的。”王弗之轻笑着道。
“她小时候,的确……”李觅说到这里,将目光远远投向了沈燕倾的背影上,也似起想到当年见她时的情景,将唇角弯了下,剩下的“不讨喜”三字就没再说出口。
“那般漂亮伶俐的小娘子,被叫做这样的外号,殿下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王弗之站在李觅身后,越过李觅的肩头也看向了沈燕倾的背影,口中很是惋惜地道。
李觅听了没说话,只拿眼冷冷地瞥了下王弗之,王弗之忙忍了笑正了脸色,又拱手作揖再不敢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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