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燕回山上一夜未归,又淋了长时间的雨,赵挽不幸大病了一场,满朝文武不免叹息不已,说起来,“情深不寿”大概就是这个道理,想仁贵妃从一个小小的修仪一路高升,本以为她不会在贵妃的位置上止步不前,却没想到遇到这么一场天灾,丢弃了大好的性命。
宁秋水倒是没有太多的伤心,反而安慰皇上不要太过难过,他还有个宝贝女儿在宫里,不能让赵挽一直惦记着宁思沅不忘记。因此使了些手段叫小太监给宁思渚捎了个口信,叫她多去劝劝赵挽,“皇上一定会念着你是她的亲姐姐,会念惜旧情的,不会亏待了你,得宠指日可待。”
于是宁思渚悉心打扮了一番,去了建章宫探望赵挽,她去的时候贤妃还在,正在床头给赵挽用热毛巾擦拭额头,赵挽恰在那时醒了过来,贤妃便命人端了药碗上前,亲自试尝,
赵挽厌烦地扫了黑乎乎的药碗一眼,叹了一口气,便将头转了过去。“朕不想喝。”
贤妃立即柔声劝慰:“臣妾知道您念着贵妃妹妹,可惜她人已经先走了一步,到佛祖席下享福去了,皇上还是以龙体为贵,妹妹在天有灵,一定不舍得皇上这样不惜身体。”
听到贤妃提起宁思沅的名字,赵挽更加沉默,只盯着那碗药看,不说话,也不动弹。
外头太监一报,说是宁思渚来了,赵挽皱了皱眉,看着她一身鹅黄色宫裙盈盈走了进来,直走到他的床头坐下,柔声细语地问道:“皇上,您身体怎么样了?”
赵挽眼神上下扫了一通,见她打扮精致,贤妃却是一身素服,不禁心生嫌隙。“你怎么来了?”
“臣妾是托付妹妹的意思,妹妹托梦给我,说她红颜薄命,无法继续服侍皇上,我是贵妃的亲姐姐,理应接替重任好好伺候皇上。”
赵挽轻哼了一声,“你们除了名字很像之外,哪都不像。”
宁思渚心生不屑,她哪里想跟宁思沅像啊,她还没笨到那个地步,当下也知道是该借着宁思沅讨好赵挽的时候,只好笑道:“虽然跟妹妹哪都不像,可是好好伺候皇上的一片真心是一样的。”
“嗯。”赵挽应了一声,沉吟道:“既然真心都是一样的,明日你也去燕回山给朕采束艾草回来吧。”
“皇、皇上……”宁思渚一听这话,吓得脸都白了,“山上有狼。”
“朕怎么会不知道有狼?”赵挽冷厉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最后停在贤妃面上,“贤妃,朕叫你去采艾草,你愿意么?”
贤妃立即跪下|身来,低头道:“臣妾愿意。”此时是表忠心的最好时候,她也料定了赵挽不会叫她去采艾草,就算去采,经过这两天的屠|杀,山上的狼也差不多死光了。
“起来吧。”赵挽慢慢合上眼睛,淡淡道:“都下去吧。”
待两人都走远之后,陆简之才从殿外走了出来,垂着眸子看了赵挽一眼,道:“简之知道皇上心里难受,但是人也已经去了,还是……节哀顺变吧。”
“朕心里割舍不下,这一年里,跟她打打闹闹过来,才觉得她是这宫里最真的一个人,朕待人从来不算和颜悦色,但是到了她那里,总愿意放下一切架子跟她好好说会话。只恨当初对她做了那等事,白白耽误了许久……若知今日,岂会不好好珍惜。”赵挽面色苍白,眼里尽是戚哀。
陆简之幽幽叹了一口气,“人都无法预知前事,她因为那件事日日抑郁,也算寻得解脱,只求她来世无忧无虑,皇上就当她……还活着,只是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我们都找不到她。”
“也不过是欺骗自己,罢了,与其用许许多多的借口自欺欺人,还不如叫自己接受现实,也许是上天看朕作孽太深,不想让她留在朕的身旁吧。”赵挽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冲着一旁的太监找找手,命他将药物端过来。
陆简之苦笑一声,赵挽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死心死得太彻底,被骗得太惨,就算是告诉他真相也无法令他相信,这样最好。
赵挽端着药碗,一皱眉,仰脖尽数饮下,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脸,问:“听说张贵嫔和音贵人都动了胎气?”
“是,音贵人情志不畅,悲伤过度,张贵嫔是……听说过于惊讶摔了一跤,两人暂且无事,胎儿都保住了。”
赵挽眉头一挑,心中恨恨,“真想把这几个拉出去全部陪葬!”
陆简之一听便知他说的是气话,连忙安抚道:“皇上息怒。”
“唉……”赵挽深深叹息一声,将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朕真是觉得,这个皇帝做得烦得慌。”当一个人觉得生无可恋的时候,会发现所有的事情都索然无味,赵挽就处在这么一个时期,他却不能放任自己颓废下去,只能强逼着自己恢复原状,做他这个无奈又无情的皇帝。
而逃离皇宫的宁思沅如获新生,在外头肆意放纵,在宫里待久了,觉得天都是灰的,外头真不一样,看花是花,看草是草,看人是人,哪像宫里啊,看某人明明是个畜生,还得把他当至高无上的人一样对待。
今日又去厨房帮忙摘了几下菜,便被做饭的大婶赶了出来。宁思沅闲得无聊,“实在没活干,闲着也没事,别赶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