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坐在汇瑛殿里,托着下巴望着窗外。日子似乎回到了细水流长的时候,也渐渐能让人平静着呼吸度过,虽然京城里多的是利益的斤斤计较,可比起当时从安州到京城的日日忧心,也是小巫见大巫。本来五月十五应该是举行灼华郡主的册封大典,可是在叶一的“苦苦”哀求下,夏侯淳终于答应他不大肆操办,只是张榜昭告天下,由于发在宫中的榜都附了叶一额画像,因此宫中之人也都识了她,宫中行走也不似之前生疏了。
自太子献技以后,大家对叶一也颇有些刮目相看,她在汇瑛殿日子便过得更顺心了些,看来强者生存不仅是在草原上的生存法则,哪里都一样。。
兴许是因为太子半年后就要入朝的关系,太子太傅讲的课也慢慢脱离了严肃,反而更多的讲些生动典故,再不就是引着大家即兴拆个字,做个诗,谈谈实政。正如今日,尚先生让大家谈谈自己的名字。
夏渊先道:“父亲应该是极喜欢水的,给我们三兄弟起的名字都与水有关,像我的名字一个渊字,夏潭,一个潭字,都是深水的意思。相必父皇是希望我们上善若水,陈静擅思。”
夏潭笑呵呵道:“皇兄,这倒省的我来说了,你都帮我解了。”
叶一听着心里一阵纳闷,这二皇子夏漠,不来汇瑛殿一起读书也就罢了,竟然是连太子都三缄其口。夏渊那日去了华泰府以后,就再也没有单独找过叶一,叶一本来心里面还有点不好意思,看到夏渊跟没事人似的倒也坦然了。叶一心里盼着那日太子殿下是醉酒所为,如今全忘掉了才好。风花雪月之事,叶一还没有心思考虑自,想办法解了自己和爹爹两地相隔的局,让爹爹不再因为不得已而为朝廷效力,这才是自己最需要做的。
“父亲大概是愿我体魄健壮、驰骋天地间,才取了这名字白驰。白朗兴许是愿他开朗豁达。”白朗幽幽道。
“哥太好了,我也不用说了!”
大家都把自己的名字都解释了一遍,要么是有一个美好的愿景,要么是有一个美好的典故。
叶一本来是没想好,便让别人先说,现在就剩她自己没说了,连纥干融都傻呵呵的说道,娘亲起这个名字是希望边疆融洽,也不能拿再推了。叶一憋得脸通红,心里道自己是最不善这种事情了,可偏偏尚先生最近老是出这种题目,什么出个事物,做点雅诗;什么写个字出来,让大家拆个典故。
叶一思索片刻,心一横,索性道:“兴许……兴许……,兴许是因为我爹娘提前知道我喜文不喜武文弄墨,叫叶一是为了比较好写吧……”
“哈哈哈!”话音刚落,各位少年便不约而同笑了起来。白朗在一旁对白驰道:“哥,我应该叫白一呀!”
夏潭接着打趣道:“我回去就求父皇,赐我叫夏一。”
尚太傅点点头道:“各位别笑,从功能性角度出发,来解自己的名字也是一种思路呀。”
赵亦妆盈盈道:“郡主妹妹的文墨功夫,可还是要更加努力才行,不然遇上这种题目,总是别出心裁,也会累不是?”
叶一停了,倒也不知该接下什么话,只觉得方才连尚太傅都说自己的解释也算是新颖,可是让赵亦妆一安慰,却是感觉心里堵堵的。
穆雪暗自冷冷一笑,心里道:“赵亦妆还真是见不得别人在太子面前有一点比自己好。”自那夜太子寿筵,赵亦妆将她扔在皇宫先走了,她便对这个表姐疏远了许多。以前只道她是清高、要强、优越感十足,自那夜自己才明白这个表姐是只在乎自个儿舒坦不舒坦的。
陆子钦却道:“赵姑娘此言差矣。钦认为,中陆之风现在多重虚表,而不重实质,什么事都要讲个样式、排场,倒是忘了在乎这事情本来的初衷。名字本来就是为了区分每一个个体,用起来简单方便,本来就是第一个具备的属性。其次才是美好的愿景。我们因为会了太多的文墨功夫,恰恰都忽略了这一点,这恰恰都是应该我们反思的。”
罗冉在一遍道:“我怎么听着钦哥哥说的有道理呢。”
尚太傅点点头,“能议到这个地步,今日这题目便算是没有白给你们出。”
赵亦妆莞尔一笑,优雅的伏伏身对陆子钦道:“受教了!”
穆雪看着赵亦庄微微颤抖的红袖,心里道是表姐的脸上功夫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这手都抖成这个样子了,脸上却是还能笑的如此无可挑剔,舅舅对表姐的调教还真是残忍。
“今日就到这里吧,下学了!”
待尚先生走出殿外,夏渊起身道:“各位,今日的课业结束的早,孤请各位到河洛宫中喝桂花茶如何?”
少年们纷纷说好,唯有叶一微微蹙眉。
少年们三三两两的朝着河洛宫中走去,叶一却踌躇在最后面。
夏渊本是在最前面,他不经意的向后看了看,好像忘带了什么,又走了回去,进到屋内,在桌上寻了寻,仿佛没有寻到,又复而走到门口,对着门口踌躇不决的叶一道:“小一,怎么?”
“殿下,我在安州的时候有个姐妹,本来约好今日下午一同逛街市的……”
“那我派人将她接进宫一起可好?”
“可以么?”
“有何不可?”
叶一忙开心的笑了起来道:“好呀好呀!上次带安云灏雪来参加殿下的寿筵,她回去还跟我一个劲儿的说没有逛够呢。接她来一起,她最喜欢了热闹了!”
赵亦妆本是看着夏渊折返回汇瑛殿便也跟着折返了回来,却在不远处见到夏渊刮刮叶一的鼻子,眉眼中全是化不开的暖。她觉得一阵眩晕,自己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自己自十三岁入太学,作为第一个中陆入学的女子,自然满是紧张,各色眼光聚于一身。一开始,学堂中的男子,谁也不肯与自己说一句话,入学第一天,竟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第二日,夏渊款款走到她的桌边道:“听闻赵家千金棋艺了得,不若我们来一局?”
赵亦妆猛地抬起头,对面这个人,就是父亲从小便教导自己要俘获的人,这个人竟然是这么和煦。
那一局棋,她输的好彻底,因为她心中根本是紧张的一片空白。其实这局棋,本来也不在输赢,只是夏渊为了解她在汇瑛殿的尴尬而已。可就是从那时起,才有人开始与她说话,再后来罗冉和穆雪也入了太子伴读,自己在汇瑛殿,甚至在中陆的女子中才没有了这般突兀。夏渊与她之前虽然是淡淡的,但却是隔三差五邀她下盘棋,喝喝茶,自从叶一来了以后便再也没有单独邀过自己了,甚至连自己主动提出的邀请都漫不经心。
此时的夏渊于她便像是手中的溪水,想抓住,却不断流走,不甘、心急,却又无奈至极。能不能就这样算了,自己也是好好的女人,既然他的心不在了,又何苦委屈自己犯贱争抢,情不就是要两情相悦么?“你和太子怎么样了?”父亲的声音似在耳边响起,赵亦妆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父亲那双贪婪的眼睛似时时刻刻都在盯着自己,如芒在背。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扫脸上的伤感,端庄的笑完美呈现在脸上,她盈盈走向叶一和夏渊,和颜悦色道:“殿下,不是要请我们喝茶么,怎的自己却在这里?是让我们闯进河洛宫将白贵妃上好的桂花茶抢来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