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回想起来,幸好有这一段,她才能看得懂帐目。而且蔡总管心高气傲,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又怎么想得到看起来温婉娴静的她,会在三更半夜使出她当小乞儿时的大绝招——顺手牵羊,到他书房里摸了帐本看个透澈,也才能揪出这个老狐狸的尾巴。听到这里,费天也不禁疑心大起,帐本就摆在那儿,细查便能分晓,媳妇没必要说谎。他望向蔡总管,见一向老成持重的蔡总管此时脸色竟有些苍白,眼神游移不定,令他心中疑惑更深。为了加强她的说服力,月初更指着自己带来的几名奴仆。“我还查出,配合蔡总管的刁奴们都能升官发财,狐假虎威;而不听话的奴仆却被苛扣薪饷,我这可不是空口白话,都有人能做证的。”“是!我能为少奶奶做证!小的已经三个月没有领到月俸了,原因只是摔破了厨房里的一个盘子,一个盘子我到市坊里买才多少钱?扣了三个月薪俸,我要如何养家啊?”一名中年仆佣一脸悲愤地跳出来,像是忍到了极点。“我也能做证!蔡总管……蔡总管常吃我们这些婢女豆腐,若不从,他就威胁要赶我们出府。我这个月也没领到月俸,因为上个月蔡总管想抱我,被我逃了!”另一名婢女也忿然地看着蔡总管道。“还有我!我也可以做证——”“大胆!你们全都反了!”蔡总管大喝一声,打断所有人对他的指控。这一番话下来听得他冷汗直流,口齿都有些不清晰了。“老爷,您可别被这些刁奴骗了,他们这是诬赖!是诬赖!一定是少奶奶对老仆不满意,买通他们陷害老仆的!”“我的月例都被你扣了,自己带来的嫁妆也还别在你们少爷身上,我哪里有钱买通他们?”说到这里,月初又无奈地朝费云升金光闪闪的胸口瞥了一眼,好笑的是后者竟也炫耀般地挺了挺胸,让她哭笑不得。“倒是蔡总管你,在费府的这几年大肆敛财,过得可滋润了。听说你在京城里还有三座府邸,各自位在城西、燕子巷口,还有最热闹的西市里,你甚至包下了怡红院的红牌春花姑娘,每几天就去光顾一次,对吗?”三座府邸都有案可查,怡红院更不用说,问问鸨母就知道了,蔡总管的丑事被揭发,他一句反驳都说不出,只能像见了鬼一样的瞪着她,脸色忽青忽白。“媳妇,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费天忍不住问,当然,这也是在场其他人的疑问。月初淡淡一笑。“凌府做的是酒楼生意,消息四通八达,媳妇自有门路。”这只有一部分真话,事实上她与小时候认识的乞儿贫户等都还有联系,以前她的月俸也会捐助一部分给他们,这些人混迹京城每个角落,耳目之众多,要他们打听起蔡总管在京城里的一些小秘密,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在她赏赐给前来费府乞讨的三个乞儿那日,所有的消息就到手了。见到蔡总管的表现,费天也知道这事假不了,对于长年信任的心腹竟做了这么多糊涂事,他不由得失望叹息。“蔡总管,对于少奶奶的指控,你可有话说?”“我……我……老爷!”蔡总管突然双腿一软地跪下去,脸上更是老泪纵横,好不可怜地磕了几个头。“老仆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不是真的贪图金钱权势。求老爷和少奶奶原谅!请再给老仆一次机会,老仆一定洗心革面,不敢再有二心。”“媳妇,你说呢?”费天望向月初,有些心软。月初知道费天的个性宽厚待人,不过这件事可不能轻松揭过,但她又不想太强硬,像在硬驳公公的面子似的,于是便轻描淡写地道:“公公,媳妇不敢干涉您用人,此次揭发蔡总管也只是想保护相公和瑾儿,不管公公决定怎么处置蔡总管,只要相公和瑾儿能过得好,不受欺负,媳妇就满足了。”话都说到这分上了,费天还会不懂吗?蔡总管器量狭小,城府深沉,继续留用只是徒增府里的隐患,至于那群依附着蔡总管的刁奴只要没了领头的,树倒自然猢狲散。其实费云升与费瑾被下人欺负的事,费天多多少少知道,只是不晓得他们父子被欺负得这么厉害。因为费云升这人可以容许别人欺负他,却不容许别人欺负他身边的人,因此这些下人吃定了他的个性只针对他,在蔡总管的掩护加上费天不管,才会日渐娼狂。由于蔡总管掌家后没出过什么楼子,对于他越来越嚣张的态度,费天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想不到这般厚待却换来蔡总管的贪得无厌,他想想不禁有些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