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大了嘴的天都,在回过神来时,本是想一如往常地先泼他盆冷水再说,但在看着他依旧跩得跟什么似的表情时,她注意到了将下巴拾得直与天齐的他,其实两眼正颇为不自在地瞥向一旁,这让她突然觉得,这男人跩虽跩,但其实也有人模人样,和看起来满顺眼的时候。她抚了抚因他而吃得饱饱,还因此而暖呼呼的肚皮,退一步地想着,或许,她可以照着他的话,试着与他和平相处。「喂,明儿个你还会不会做早饭?」她边走边拉拉他的衣袖,满心期待地问。他不屑地问:「妳觉得我能指望妳吗?」他要是再不下海,他就真的得去绑架厨子了。已经习惯他那款缺德脸的天都,不以为意地拍着他的肩,并鼓励地对他微笑。「说真的,我开始喜欢你的男人风度了。」浅浅漾在芳容上的笑意,令廉贞愕然的双眼一时忘了离开她,在那张不与以往一般,习惯对他夹枪带棒,或是明嘲暗讽的面容上,匀匀地绽开了一抹笑靥后,她就像是雨后初晴,池畔娇嫩的芙蓉,悄悄在阳光下露了脸……他深吸了口气,勉强自己收回一时不注意在她身上走丢的双眼,他沉默地走了一会,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吐槽的冲动。「妳早点像个女人才是正事。」飞过林间的绣花鞋,在高升的朝阳下,再次命中目标。「真惨烈。」马秋堂一手端着下颔,颇为同情地对眼前的青梅竹马摇摇头。惨遭五个王姊连手修理,被打得满头包的段重楼,此刻手上拿着沾了药酒的绫巾,小心翼翼地对镜处理他脸上又被揍黑两圈的眼窝。在他痛得龇牙咧嘴时,马秋堂纳闷地问。「你就不能稍微反抗一下吗?好歹你也是一国之王。」长期活在暴政下的他,怎么老是情愿被她们修理得凄凄惨惨,却总是打不回手骂不还口?就算为人再怎么斯文,脾气再如何温和,他也该考虑一下那些同样也姓段的女人有多凶蛮与粗鲁吧?生在女人国,自小就被教育成得爱护女人的段重楼,百般无奈地朝他摇摇指。「打女人会遭天打雷劈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对手都是自家姊姊,他就算打得赢也不能赢!学不乖的家伙……受虐近三十年还是死不开窍?那他就继续被打下去好了。不再同情他的马秋堂,一手拿过他手中的铜镜,正经地与段重楼讨论起那件令他十万火急从黄泉国跑来的正事。「女娲有三人?」一直都找不到人就算了,没想到一找着就是三个?「连你也听到消息了?」段重楼扬扬眉,但很快地又因脸上的伤而痛得皱紧了一张脸。「药王告诉我的。」「对于这事,花咏怎么说?」很怕自己又找错人的段重楼,急着想知道能够确认女娲者的想法。「她很意外。」不要说是他们了,就连当年服侍过女娲的花咏,也都没想到女娲竟会转世成三人。「那……」还想再探探消息的段重楼,才张开嘴,接下来的话语就全都遭远处被踹开的殿门声响给盖过。「段重楼!」属于雨师的招牌吼声,一路自殿外吼进殿内。他低叹不已地一手掩着脸,「就知道她一定会杀来……」马秋堂瞄了瞄自殿外冲进来的雨师,而后识相地往后退两步好离段重楼远一点,接着就看像阵旋风横扫过的雨师,一骨碌地冲至段重楼的面前,两手拉着他的衣领,不客气地将他自椅里提起,朝他吗声大问。「我听说天都找到三女娲?」「她找到的那个不是正牌的女娲,而是寄生的女娲。」已经很习惯她音量的他,反应只是习以为常地掏掏耳。满脸掩不住兴奋的她忙不迭地再问:「另两个女娲呢?」他老兄两手一摊,「那位将军大爷横竖都不肯说出下落。」他死缠活缠,连连求了好几天,那个叫廉贞的就连句话也不肯跟他说,只肯追在天都的身后跑,他哪套得出女娲的下落?本来也就不怎么指望他的雨师,听完他的话后,两手一松,改而挽起了衣袖。「天都现下人在哪?」「跟着那位先人出门了。」他怕怕地看着她的举动,「妳想做什么?」她横他一眼,「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去把天都和女娲一并带回地藏。」「等等……」他叹了口气,想起这件事就头痛。「妳能把女娲拖回地藏的话,那就算妳行,但天都早已说过她不会再回地藏。」她都碰过多少回钉子了,怎么还不死心?雨师紧握着拳昭示她的决心,「与你相比,身有神力的天都可比你管用上十倍不止,因此就算她再不愿,我也非把她给拖回来不可!」他不满地两手叉着腰挡在她面前,「在妳眼中我就这么没地位?」「那是因为鬼伯国的男人本就一个比一个不管用。」雨师高傲地扬高下颔,扬起一手拍开他,「别挡路,我还急着去找人!」「慢着,雨师!」才想叫她别白费力气的段重楼,话还没说完,来得快去得更快的雨师,已一溜烟地消失在他的面前。从头到尾都被晾在一旁的马秋堂,在她走后慢吞吞地踱回段楼重的身旁,心情颇为复杂地问。「你真觉得把女娲迎回地藏是件好事吗?」段重楼古怪地瞥他一眼,「怎不是件好事?」女娲好歹也是地藏的主人,主人要回家了,有什么不好?「好在哪?」他完全看不出来。「女娲是地藏的精神,地藏亦是女娲一手所创,将女娲这主人迎回地藏,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段重楼盯着他的臭脸,纳闷他的反应怎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地藏有这么需要女娲吗?」他始终不明白,地藏的神子为何都这么期待女娲归来,在帝国庞大的阴影下,女娲的出现,对地藏来说未必会是件好事。段重楼拍拍他的肩,「你还是对女娲很有成见?」「我只是在想,既然女娲早已转生,除开那个身为人子的百胜将军不看,为什么另两名女娲不主动回到地藏?」被他一问,面色显得有些犹豫的段重楼,缓缓垂下搁在他肩上的手。在廉贞告诉他女娲另有两人的那日起,他也想过这问题,甚至想了不下百来回,只是,他怕得到的答案,将不会是他愿接受的答案,因此他才刻意只看好的一面,而不去想廉贞所说的任性两字,指的究竟是什么。「总之,找女娲这事,我不反对。」马秋堂耸耸肩,「但我并不希望地藏的神子们皆知道女娲已出现的消息。」「为何?」「一道南风之谕,就让孔雀灭了九原国,若是再让孔雀知道地藏就快迎回女娲,你认为孔雀会有什么举动?」以孔雀忠贞效主的个性来看,只要女娲的消息一传至孔雀的耳里,他恐怕就得提早与孔雀一战。段重楼甚有信心地握紧了拳,「只要能迎回女娲,不要说是打败孔雀,就算击退帝国也将不再是件难事。」为了他天真的想法,马秋堂不禁横他一眼。「你凭什么认为女娲会为地藏击退帝国?」转世后不主动回到地藏,也刻意躲着不让人找到他们,这教他怎能相信转世后的女娲,仍依然和百年前的女娲相同?「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对于他突如其来的疑问,段重楼也不禁愣了一下。「女娲对地藏有这责任?」马秋堂挑高了剑眉,「我不以为。」女娲或许是创造了地藏,百年前也为保护地藏而光荣战死,但那并不代表,女娲就必须永远为地藏负责。段重楼叹息连天地问:「今儿个你是专程来这泼我冷水的吗?」每个知道女娲转世这消息的人,哪个不是欢天喜地的?就独独只有他这个怪胎老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来坏人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