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抬起脚旁一根树枝的夜色,不动声色地准备把它往身后射去时,有先见之明的风破晓已出声。“你是个武将,你有你坚守的道德与自尊,因此你不会杀个手无寸铁之人。”她缓缓回首,只见他身上真如他所言并未携兵械,她冷漠地撇过头。“走开,我不想看到你。”无论他身上有无兵器,知道自己见到他总会忍不住想与他动手的夜色,并不想在这夜再与他交手,且这男人愈打就愈强,她一点也没兴趣帮他增进武艺。“我替你带来些东西。”无视于她的逐客令,厚着脸皮与她分享火增的风破晓,和她同在一棵枯木上坐下。她懒懒地看他一眼,只见说完话就开始忙碌的他,先将一旁她搜集来的干草铺在地上,然后再将身后扛着的一大只布袋放在上头,在解开布袋后,他首先取出一大堆布巾铺在她脚边,再一一地把装在布袋里的东西全都搬出来。犹带着温度的食物,在雪地里漫着白烟,夜色不语地看着他把一大堆足以办夜宴的食物摆妥,再取出碗筷和两小坛酒,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后,他将一件看似温暖的大衣捧至她面前。“我知道我很惹你厌,但你穿的实在是太单薄了,勉强收下好吗?”冒着会再碰钉子的风险,不忍心她在寒夜里受冻的风破晓,好声好气地说着。身子早就已经冷到没感觉的夜色,不说也不动地看着眼前这个她老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关心她过度的男人。深怕她不肯穿,他还解释,“这不是神子的衣裳,这是人子的。”保持沉默的夜色,一手撑着下颔侧首看着他,以为她还要考虑的风破晓,则是有耐心地捧着大衣等她接过,可过了很久很久,夜色还是没半点动作,像要考验他的耐性般刻意与他耗上,并等着他知难而退。只是,一个时辰过去后,那件希望她能穿上的大衣,还是高捧在他的手上,她不解地审视着他,在这种天候下,因高捧着大衣太久,他的两手因此而僵硬并颤抖了,可他还是拿着,且在他眼中,她没找到丝毫的怨怼或是怒火,只找着了与先前相同,还是一派单纯诚挚的目光。登时因他而有些过意不夫的夜色,在他两手抖动的动作愈来愈大时,受不了地一把将大衣拿过穿上,在有着温暖毛皮的大衣穿上她的身子时,她还隐隐感觉到他掌心残留的温度,她怔了怔,自眼角余光中,看见那个终于可以把手放下的男人,唇边带着丝丝满足的笑意。“吃一些好吗?”有了先前成功的例子后,风破晓连忙着把食物弄热连再接再厉地问。她要是不吃,他是不是又要耐心无限地与她对看上一个时辰?不想因他的固执而让自己被迫感到内疚的夜色,二话不说地接过他奉上的碗筷,一口口吃起碗里那被他凑近火堆再次烤热的鸡肉,当他夹来更多的热食放至她的碗里时,她也没有反对,只是一迳无言地吃着,当热腾腾的食物进了她的胃,已数不清多久没吃过的她,这才觉得自己饿得可以。风破晓微笑地看她愈吃愈快,在扫光了他夹给她的食物后,一手取过他已开坛的烈酒,并就着坛缘饮下。看着她大口喝酒的模样,不需问,他也知道将烈酒灌下腹的她有心事,他有些不舍地看了她好一会,选择不打扰她,起身去林间替她再找些柴火,以救救眼前快熄的火堆。当他捧着一准不知打哪弄来的干柴,让火势燃烧得比先前更加旺盛后,他再次坐回她的近处,朝她递出一只银袋。“这个,也请你收下。”夜色默然地看着不但让她吃饱喝足,还让她一身暖和的男人,这回竟着想过度地为她奉上了一只看似分量不轻的银袋。“我想你身上应当分文也无,这些你带着,日后好用。”他轻声解释着。看着他所为她做的种种,她忍不住要问,“你这人都没脾气也不记恨吗?”她曾差点杀了他哪,他怎能忘怀那些并为她做到这种程度?他腼腆地搔搔发,面色微微泛红,“其实,这要看对象……”这般看着他,夜色有些不能把眼前这个温柔敦厚,老实人一个的风破晓,跟那个曾亲率天宫大军,领军作战的风破晓联想在一块,说实在的,在褪去了战袍、离开了战场后,她差点以为天宫有两个风破晓存在,因他跟她记忆中那个可以把一切都豁出去,拼死也要拦下她去杀天孙的风破晓截然不同不说,她还记得那时知道不是她对手的他,下令全军退回山门是多么的果决明快,而他为天宫全心全意抵挡她时,眼中所散放的是不容回头、手下不留情的狠光,可眼下的他,眼中有的只是纯粹为她着想的善良。他若不是天生就有两个性子,就是公私分明得超乎她的想像。“这钱,我会收,因我日后会还。”身无分文的她现实地说着,“但在我收下之前,我想问个问题。”“请。”一听到她肯收,他乐得什么都答应。她将摆在心底很久的疑问问出,“以你的身手,你分明可败我父与苍璧,反在那时,你也有机会杀了他们,为何你要手下留情?”风破晓脸上的笑意顿时明显地变得有些僵硬,并在她直视的目光下,不自在地微微将眼撇开。“我不过是想将他们逐出天宫而已,没必要杀他们。”她冷声提醒,“那是战争。”不想杀人,那他根本就不会上战场。“我不能伤黄琮将军。”沉默了一会后,他无奈地说出实话,“我若伤了他,有人会伤心的。”他话里所指的人,即使他不明说,她也知那指的是她娘亲。很后悔问了这问题的夜色,举起手中的酒坛,将坛中所剩的酒一口喝尽,风破晓看了,只是将另一坛递给她,并且把先前说好的银袋也一并奉上。“我知道说这会惹你不开心,所以我不会再说下去。”正在喝酒的夜色顿了顿,发现这个男人在她面前,一直都在拿捏着分寸,说的话、做的事,都以她的心情为第一考量,只是,这男人是如何做到的?为何他会这么了解她?“日后,你有什么打算?”收拾好一地的东西后,他取来一根木枝,边拨着火堆边问。她不想回答,因她并不想在告诉了他后,日后还得继续被他给缠着。“你想去你师父解神那?”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差点被酒给噎到的夜色,一脸错愕地侧首看着这个已经不知带给她多少意外的男人。“关于你的一切,我大都知道。”知道自己说中的风破晓,看着她那写满不解的双眸,笑笑地向她解释。“够了。”很讨厌底细被人摸清楚的这种感觉,夜色当下站起身决定不要再与他有任何牵扯。“你对迷陀域熟吗?”在她打算扔下他走人前,风破晓慢条斯理地问。她回睨他一眼,“你说呢?”他不是知道她的一切吗?“你不熟。”他笃定地说着,顺道带给她一个她还不知道的消息,“你也不知你师父在你离开师门后早已迁居。”夜色再次被他给成功地拖住了脚步,“迁居?”怎么她从来都不知道有这回事?他点点头,“嗯,已有数年了。”“迁到哪了?”打算先回到师门落脚,再去考虑日后之事的她,当下因为这个措手不及的消息有些慌。这回他不再提供答案,反而自告奋勇,“我可为你带路,只要你事后随我到织女城一趟。”“不必。”她想也不想就拒绝。“那我就不告诉你。”他也很爽快,并先把她接下来可能会说出口的威胁给挡掉,“就算你杀了我,也不告诉你。”不想受他指使,也不打算看他脸色的夜色,不以为然地撇过小脸。“我可以去问他人。”又不是非得问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