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在医好了太后的病症,从宫里出来时,所有人都告诉他,秋叶娶了公主?所有人都告诉他,秋叶统领三军正要离城,带着他新婚的祝福?
为什么只有他不知道?
为什么娶她?为什么穿别人给他的衣服?
为什么?
在宫中守护太后数日的山居不顾早已疲乏不堪的身子,失魂落魄,踉踉跄跄朝城外跑去。
叶子,你连走,都不肯告诉我一声吗?
涟城之外,浩浩三军,铠甲林立,号角响彻,锣鼓震天。
山居只觉得,那明晃晃的铠甲,晃得双目生疼,那齐刷刷的鼓乐,震得头脑发晕,那高高在上的战神,看得四肢无力。
不管送军的文武百官,不管蔚然在上的天子朝臣,山居跌跌撞撞走到秋叶旁边,一把扯住秋叶的马缰,仰头看着秋叶,讷讷道:&ldo;为什么?&rdo;
仿佛是在问秋叶,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秋叶背着阳光,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只是声音冰冷无情:&ldo;你是男子,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rdo;
晴空的艳阳,刺得山居几乎睁不开眼,连秋叶的身影也跟着模糊。
手中握着的缰绳松落,那一人一骑,铁甲金袍也随之远去。
山居伫立原地,看着马蹄扬起的土尘,久久地出神。蓦然,听得皇帝道:&ldo;昨日来报,江北爆发了瘟疫,丞相医术高明,不如亲赴江北,救济苍生?&rdo;
山居淡然一笑:&ldo;臣遵旨。&rdo;
山居朝秋叶远去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叶子,愿你不会后悔,愿你,能得幸福。
三个月没日没夜的劳累,终于将瘟疫在江北扼杀。看着江北万民对他救命之恩的拜谢,山居神情一片恍惚,他依然在救济天下,可当初那个许诺救他的人,如今却不在身旁了。
山居眼前一黑,直直栽倒在地上。待醒来时,已是在驿站的卧榻上了,山居扶着额头起来,暗道自己身子越发差了,不过这样的劳累,竟至昏迷。
迷迷糊糊地醒来,正听到门外众人议论纷纷:
大将军秋叶领军造反,血战三日,攻陷涟城,无论老少妇孺,鸡犬不留。
山居脑中嗡一声响,怕是累坏了出了幻觉么?那个家伙怎么会屠城?又为何造反?
大宛骏马日夜奔袭,终于赶至涟城。
遍地残骸。
血流成河。
一座千年古城,沦为人间炼狱。
山居颤颤巍巍,爬过一具具尸身。浸泡着这座古城的血已经发黑,在炽热的阳光下黏糊糊的闪着光,蚊虫萦绕在涟城上空,恶臭席卷了整个城市。
山居在这里走着,一步又一步,寻遍每个角落,喊着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名字,直到肿痛的喉咙再发不出声音,终于在涟城的女墙上,他找到了他。
穿着的不是金甲战袍,是他为他缝制的墨色长袍,剑上系着的,是他亲手为他编制的流苏,上面镶着他亲手种得的相思子。
千疮百孔的身子,浸满鲜血的墨袍,是红色还是黑色。
冰冷的尸身,当空的艳阳,是炎热还是寒冷。
山居埋头痛哭,为什么他救得了天下人,独独救不了他?为什么他不能再早回来两日?
山居摘下秋叶剑上的流苏,于一片血海之中,以师徒祖辈济世救人之一切功绩为价,求得一誓:
愿得不败之身。不老,不死,不生,不灭,不入轮回,不见日光。